范围,把我保护起来,让我可以尽量自由地长大。
他妈的怎么回事啊,怎么有人生下来就会当哥哥啊?我气死了,捏着手机半天,想骂人想打架,最后拖着沉重的身子去摘豆角。
我摘豆角的时候骂骂咧咧,把我听过的所有脏话都拿来骂老天爷。
玩我呢?玩我们全家呢?
你欺负岑北山做什么?你实在是无聊的话,扔道雷把我劈了算了,怎么老是给岑北山找麻烦?
骂完之后又把豆角当作岑北山的头发撕,一边撕一边往盆子里的清水扔——人家到这世上是来享福的,你怎么到这世上就是来受苦的?
哪儿有人年纪这么小就做活佛的?哪儿有人自己都没吃过糖就开始替别人受苦的?菩萨心肠也没菩萨成你这样的啊?
我一边撕豆角,泪珠子一边顺着脸颊滚下来落到水盆里,激起一点小小的涟漪,然后恢复平静,只有清水映着豆角的碧绿。
岑北山真是大烂人,他对好多人都不好,他脾气差、爱摆脸、不爱讲话、说话半真半假、他谈恋爱不负责、他把自己像是超市里的冻肉一样一块块地标上廉价标签摆在橱窗里出售、他自轻自贱,他不值得别人爱他。
但是他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讲,没人再比岑北山更好了——我总是和他吵架、说不好听的话,但其实我心里从不那样想,我就是嘴巴贱,我就是虚张声势,我怕别人都知道他好来跟我抢他。
我很害怕。
我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我也不稀罕别的,我就只有岑北山、我就只要岑北山。
我在电话里跟岑北山说的都是真的,我愿意把我的所有东西都还给那个小孩——妈妈外婆、房子衣服、球拍滑板、书架上没看完的书、家里阳台上还没开的玫瑰花,都给他,外婆给我织的毛衣、妈妈以前念给我的童话、老师发的奖状、和善的每一个邻居的笑脸、家不远川菜馆老板娘送我的小人画,都给他。
属于岑越的、可能不是太多也不是太好的一切,全都可以给他。
但是可不可以,只把岑北山留下?
他已经是我的哥哥了,他也只当过我的哥哥,可不可以,就继续让他当我的哥哥呢?
我唯一奢求的爱和梦,可不可以留给我?
我太想问一问,但是不是问那个小孩,而是问我哥,我很想问他,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像是很多年前在那座桥上相逢一样落魄,但是爱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舍弃的,所以就留这一样给我好吗?
岑北山,可不可以只当我的哥哥、可不可以只爱我?
你很多年前,怜悯过那个石桥上一无所有的小孩,那现在,我把我有的一切都丢掉,把我的名字也不要,把我做为岑越存在的多年年也一并抹去,那么我就有一次一无所有,你可不可以再怜悯我一次,把爱赐给我?
我红着眼圈摘完豆角,心里难受,一摸到手机又开始想岑北山。
我发现我忘记了一件事。
我忘记问他,还来不来了。
我好伤感,晚上的豆角排骨很好吃,我一个人吃了两碗饭。
外婆说我胃口好,这说明她年初给我祈福的那个寺庙很灵验。
我说,外婆,封建迷信要不得。
外婆说,诶,心理求个安慰嘛。
“菩萨不灵验,人的祝福是灵验的。”
晚上睡觉前,我侧身对着床头柜上的镜框发呆,那是一张妈妈的老照片,她笑得有些拘谨,但是眼睛很亮,和岑北山长得好像。
妈妈,现在你的孩子回来了,你会不会后悔当年把一个野孩子当做自己的小孩呢?
照片里的小姑娘还没有当妈妈呢,她不会说话,只是有些腼腆地笑着。
我叹了气,翻身睡着了。
第二天,外婆说要带我去庙里还愿,顺便可以买一些寺庙边上的米花糖吃。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菩萨附近买的米花糖,不是那么甜,吃着不腻。”
不甜,那就好吃。
现在不过年不过节,庙里没什么人,外婆一边啃米花糖一边跟相熟的和尚师傅聊天。
听说按照族谱,这个师傅算起来还是我的表侄。
哦,不对,是岑北山的表侄儿。
我很忧伤,如果失去了岑北山,我还失去了一个当和尚的表侄儿。
寺庙院子正当中有一颗特别高的不知道年龄的古树,上面有好多廉价的红布条,树下有人买红布和墨水,旁边有小孩子被家里人逼着在布条上写学业高深,我看着他满面愁容地写下这几个字,然后闭着眼很虔诚地往树上扔,家长很紧张,说扔高点啊,扔高点灵验!
身后走来个师傅,摇头,说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做卷子。
“你要不要也写一条挂上去?”他笑眯眯地问我。
我想了一下,没什么要许愿的,但还是去买了一条。
卖布的递给我毛笔,教我先写名字再写生辰,然后写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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