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洛云升毕竟是大人了,他的灵魂在苦汁里泡了很久成熟到即将腐烂的地步,因而也愿意配合容渊演下去,哪怕知道这剧本会很糟糕。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人设。洛云升把系统给他的原主一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觉得还是暂时维持他“端方君子”的人设比较好。他自觉不是什么好人,但与这时代大部分根本不把人当人的权贵比起来,洛云升觉得他或许真能当了这“好人”也说不定。“果果的死我有责任,总该亲自来一趟。”洛云升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乍一听好像果果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但说到底,他们相识到永别还不到一个时辰。就算是在为“验真”找借口,容渊也还是生出了“这鬼神多少有些虚伪”的念头,心里猜测其实洛云升这么在乎果果的死是因为一着不慎,被人落了鬼神的面子。但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好,那你再多忍忍,再走一段就到了。”忍着腐朽的血腥味,转过几个弯,又走了好一阵才终于站定。洛云升感觉有人带着新鲜的血味走上前来,呛得人皱眉。容渊拉着他退了一步,伸手蒙住他鼻腔,只从指缝给他留了些许呼吸的余地,嫌弃道:“这么大味儿不知道洗洗?王妃可娇贵得很。”来人似乎是愣了一下,洛云升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不动声色地的打量后退远,嘶哑的公鸭嗓抱拳请罪:“王爷恕罪,王妃且忍一忍,属下这就去提人。”“提人?”洛云升不太明白,按照他的设想,走了这么久他们就算不在刑房也该在关押犯人的牢门前。大抵是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容渊说话便敞亮许多,大方地向洛云升解释:“如果是我一个人下来,自然是直接到刑房去,若是心情好或许也会亲自审一审。”“但把你带下来,便叫人为难了。”“带人来怕吓着你,不带来又怕你觉得不受重视今后难为他们。”“自然就只能先把人带下去,见了我再行事。”冰冷的手划过洛云升丝带蒙住的眼,顺势擦过他眼角的小痔,“我担忧你难受,他自然便知道该下去把人洗刷干净再带上来,免得……”容渊握了一下洛云升的手,这会儿他的手又褪去了寒意,变得像炭火一样滚烫,叫洛云升不由自主回握过去试图留住那滚烫的暖意。手的主人任由自己被握住,缓缓吐出下半句:“免得惹我生气。”“嗯?”洛云升一愣,察觉到这人是真的有点生气,还有点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明面上是说别人会怕他生气,实际上说的却是“你竟丝毫不怕我生气。”不知道容渊又发什么疯,洛云升把手从容渊手里抽出来,趁着四下无人低声问:“我若治好你这冰火两重天的病,你这阴阳怪气的毛病能不能收一收,算是对我的回报?”容渊霎时僵住,随即洛云升感觉手臂被一股巨力掐住,不用看都知道过不了多久就要多生一片青紫。但他忍住了,毕竟,这是他自己挑拨来的,怪不得容渊反应大。循着手臂滚烫的疼痛,洛云升想起上辈子自己投资药物研发时,隔着单向玻璃见过的病人,身患绝症,只能日日在痛苦中煎熬,他们不知道希望在哪里,所以哪怕知道参与药物试验可能会让自己走得更快,也还是为了那一点缥缈的希望参与到药物试验里来。他们紧紧捏住着医生的手臂,白大褂往内陷,仿佛陷进肉里,一言不发,在沉默里签下自己的名字。洛云升看得清楚,容渊的表情和他们别无二致。洛云升没办法对容渊的痛苦感同身受,却能从手下的肌肉感受到高大男人的僵硬,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脊背,“我总不会拿这个骗你。”说完又觉得这一句不够,那花言巧语八级的天赋又翻出一句:“身上不痛快,心里也不会舒服,”洛云升指了指自己眼上的丝带,笑说:“王爷身体不适还如此为我着想,我总该知恩图报的,人都讲究这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等刑师将四人洗干净血腥带上来,容渊都没接下一句,他既然不想接话,洛云升也便起了新话题:“既然收拾干净了,我能摘这丝带了吗?”容渊收了满脸的高深莫测,整个人显得越发冰冷,洛云升就是不摘这黑丝带都能察觉到刑师的呼吸弱了几分,就连呜咽着被带上来的四个犯人都收了声。眼上一轻,遮蔽光亮的丝带滑落,洛云升终于看清墙上惶惶燃烧的火光。得见光明洛云升心里高兴,但他面上不显、不动声色地抬眸看容渊,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无机质的漠然。洛云升顺着容渊的视线,目光落到那四人身上——四人也看着他,眼神麻木呆滞,看得洛云升忍不住皱眉。仿佛眼前的不是四个人,而是四颗随风飘摇的草。容渊敏锐地捕捉到洛云升这一丝情绪变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之物,唇角挂起笑意,一把拉过洛云升的手,笑容亲切的刑师随便提过一个犯人把人拽到面前,配合容渊将洛云升那双一看就没做过一点粗活的手强行按在犯人脖颈上,死死掐住——“怎么?见到了人又不忍心了?那死人的仇又谁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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