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幼时随叔父逃难,那时第一次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顷刻间就成了铁蹄下的亡魂。”
到处是浓烟和纷乱,黄沙卷过烧焦的旗帜,万物吞声。
天道靡常,道阻且跻。刘备选择了最难的那条路。只是——
“所有事都不足为虑。亮自始至终担忧的,只有主公本身而已。”
刘备心头一跳,意识慢慢回笼,叹了口气。生在乱世是为不幸,而这孩子过早地经受了这一切。他把声音放得轻而缓:“孔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习武也好领兵也好屯粮也好,我只是觉得不必操之过急,来日方长,慢慢来也不晚。”
如果晚了呢?如果我的身边没有你了呢?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说了,话一出口把自己也惊着了,喉咙干涩,语调沙哑。
刘备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
那也……无可奈何,他说,我相信没有我你也能做得很好。
诸葛亮猛地抬头盯住他,几乎不可置信。为什么要说得这么轻松?他重复道,为什么说得这么简单?我单单是想到,就……
就已经心痛难抑。
“亮设想的未来,是有主公在的未来。”
“备自然希望如此。不过很遗憾,那不是备能保证的答案。”
诸葛亮怀疑刘备并不理解自己的剖白,或者,他理解了,但只能给出这唯一的,残忍的答案。
纯然的坦诚和信任,竟也能令人受伤。
难道先生想听到谎言吗?刘备问。诸葛亮长久地沉默,只是捏着他袖口的手缓缓收紧。于是他无奈地笑了,眼神像是穿透了青年高大匀停的骨肉,看到了那个战火中孤独惶惑的孩子。
“好吧,”他说着,伸出手轻轻抹去了诸葛亮眼角的湿润,“我知道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直到最后——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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