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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泉河的春天(1 / 4)

1)蓝泉河两岸长满了高大挺拔的白杨树,看上去像要举行集体婚礼的新郎官,将开未开的枣红色杨花积蓄了一冬的蓬勃劲头儿呼之欲出。比他们矮上一头的河柳恰是柔情万种的准新娘,翦翦轻风中舒展着婀娜多姿的腰肢。远远看去有着将要出嫁的害羞和急切,她们的盖头是鹅黄色,接着会变成葱心绿,不久之后还要飘出雪花般的果实,尽情播撒在这片黄土地上。吃过午饭,阳光白亮亮地透着春天独有的暧昧温暖,趁着母亲没在意,我脱掉外面笨重的棉袄,换了一件单褂套在毛衣外面出了门。早已开化的河面上波光粼粼,水边湿润的黄土好像蓬松的一带蛋糕向着远方无限烘烤。我伸出一只手摸着身边的大树向前走去,很多粗壮的树干上都被削去了一块树皮,露出巴掌大的乳黄色,好像树长了眼睛一样,眼睛里写着两个数字,上面的是号码,下面的是价钱。粗壮高大并且笔直的白杨价格最贵,好几棵比我还粗的大树都号了两百多块钱,我默记着那些价格,想比比到底哪棵最贵。越往前走树越多,密密麻麻让我想起电视里那些扛着枪走正步的军人,整齐划一铿锵有力。一群羊低着头走路,嘴偶尔对准地面啃上一阵,不过是些去年的干枯草根,嫩芽大多还在泥土里伸着懒腰等待春雨的沐浴之后才能钻出来示人。我向着村子南头漫无目的的行走,懒散的时光凝滞了似的叫我放松起来。偶尔看见一两个拿着耙子的女人到麦地里镂麦苗。远处的麦地一片青黄,有人像只虾米弓着身子疏通垄沟,堆积在垄沟里的树叶和烂柴禾被点起来,冒着青烟。昨天父亲还在叨咕着浇返青水呢,看来真是到时候了。两个黑点儿不知何时在土埝的另一头现身,并且越来越近越清楚,能看出是两个外村的陌生人。我们黄土坎村实在太小了,除了走街串巷的买卖人偶尔经过,平常很少有人靠近。不知道什么原因,当我确定两个黑点是人的同时已然在心里断定他们不是我们黄土坎的,也许黄土坎村的人有着不同于外人的相同特征吧。是两个男人,像所有天生心事重重的人有着两张紧巴巴的嘴脸,由于背光,如同两块阴沉的云彩。自行车哐啷哐啷的声音乘着暖风飘进我的耳中,他们面对我时速度慢下来。其中一个频频瞄我,大概在我背对他们走出五步远的时候那个人叫住了我,小兄弟,问你个事儿。我一惊,心想不会是遇见拍花的了吧,祖母说过拍花的先是叫住你然后再拍一下你的肩膀,你就会像个木偶受其摆布了。我想着他们要挖掉我的眼睛和心脏时马上紧走了几步,可车轱辘的影子还是超过了我的影子。你跑什么呀,我们不是坏人,我问问你知道大老豁家在第几排吗?我停住脚步,两片云彩盖住了我的脸。原来他们不是坏人,是大老豁的朋友啊。我说,第三排西数第五家,黑瓦,院里有一棵杏李子树。那个人指着远处的房子寻思了一阵,作恍然大悟状自语道,哦,就那家,好。他又看了我一眼,目光里的一丝感谢仿佛没穿衣服站到了大庭广众面前,马上闪回了眼窝。刚才有的一点点儿成就感瞬间消失了,我觉得他们应该对我说声谢谢才行。我记得老师在品德课上讲了礼貌用语之后大家很是热闹过一段时间,许多像小细脖这样的“坏孩子”往往故意踩上人家一脚或者撞一下人家之后马上来一句“对不起”好像对不起能化解一切似的。最开始被踩的人表现大度说声没关系,后来大家都看出他们想占便宜,于是都告诉了老师,小细脖自然受到了老师的批评。老豁家跟我家隔了两家,我当然认得,对他们家院子里的布局我清楚得就像自家一样。因为我经常到他家去找小细脖一块上学或者一块到野地淘气,小细脖是大老豁的儿子。小细脖的脖子和我们差不多,不过因为他的脑袋太大,我们才叫他小细脖了。原来我们叫他大头,不过大老豁对此非常生气,甚至为给他的儿子出气上门找过老师,叫老师管管这个事。老师一本正经地在上课前告诉我们不要叫小细脖为大头,老师的话绝大部分人都听,可还是没人叫他的学名,小细脖也不知道是谁先叫的,总之已经从一年级叫到三年级了。大老豁也不生气了,我记得有一次我在他家门口喊“小细脖”时,小细脖他妈绷着一张脸说,以后叫我家孩子大名,叫李春生,总给人家起外号,没教养。大老豁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打圆场的口吻,叫吧,孩子们叫着好玩,谁还没个外号。对呀,谁还没个外号,他们还叫我“咕咚”呢,还是大老豁的话顺耳。我想起那是我们刚刚学过咕咚那节课以后,小细脖本来习惯叫我名字的——雪松,那天他突然在名字后面又加了“咕咚”两个字,听见的男生都跟着起哄,然后他们就都叫我咕咚了。到现在虽然没从心里承认这个外号,不过习惯和感觉上我早已认同,当有人叫咕咚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人找我有事。从那次开始,我便对大老豁的媳妇没了好感,不想看见她。可是现在我又看见她了,而且躲也躲不过,她正朝着我走过来,肩上扛了个竹篾耙子。由于逆光,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她身体的边缘好像起了毛,闪着太阳的光芒,像只愤怒的猫或者公鸡。本来就不想看,更懒得跟她说话,要是不跟她说,她又得跟我妈叨咕,说我不懂事,真难办。光顾着想大老豁和小细脖,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冒上来的,好像雷雨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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