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殿门嘎吱一声,有了松动的迹象。
宋玢推门而入。
第一反应就是冷,太冷了,那种冷透过外衣和皮肉,一股脑不管不顾往骨血里钻。
他皱皱眉,发现殿中摆设没变,但墙面上和屏风,案桌,雕花黄梨凳椅,甚至窗底下的美人榻上,都挂上了霜,屋顶上甚至挂起了冰棱条。
屋里所有的光线都好像被这些东西占据和汲取了,显得昏沉,阴暗。
江承函站在窗边,半边脸也隐在阴影中,那姿态很矛盾,像是在等人,又偏死死封着窗,俨然不想叫人进来。
宋玢才要说话,看清他的模样后,直接忘了词。
男人发丝一夜从黑转白,雪一样的纯白,被玉冠束着,眉心透出一颗殷红的朱砂,长衣长袖,袖口半垂,宛若两片绵柔的云。眼神倒是没变,但瞳仁颜色变了,原本乌黑的瞳仁像是化开了,又融入淡金与白色,调和成一种奇异的淡春色。
这一刻,你能够极其清楚的意识到,他确实不是人族。
他与人族之间,有种鸿沟般的差距。
宋玢在心里问天青画:“这是怎么回事?”
“是趋近于神灵本体的模样,他准备沉眠了。”
天青画言简意赅:“你有什么话快说,说完去给五世家报信,随便扯个借口,说深潭要提前沸腾了,让这群人聚在一起。他们修为太强了,要和普通百姓分开,不然中途会出现灵力躁动误伤的情况,我得分两拨传送。”
宋玢在心里说了声好。
江承函朝宋玢颔首,清声道:“我才准备请你来一趟。”
他的声音也有了些微的变化,相比从前,显然更清,有种空灵的透感:“有几件事,我夙思夜想,仍有忧虑,有些放心不下。”
宋玢声线紧了紧:“你说。只要我能做的,必定竭力完成。”
江承函替他与自己都倒了杯热水,那水滚热,杯盏也灼人,然而他指尖才沿着杯壁触了一下,上一刻还飘着热气的茶水全凝成了冰。
他盯着那场面看了一会,索性垂眼,不再碰手边任何东西,人生中第一次,觉得犹疑。
将深潭之事处理完之后,他不放心的,只有楚明姣。
而说起这个人,他的担忧有许多,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她太娇贵。
他竭尽所能地呵护着,还是叫她磕碎了。
他想说,楚明姣是个纯粹的姑娘,她眼睛里非黑即白,容不下任何肮脏污秽的东西,也不耐烦与在权贵场浸淫久了的人打交道,但她心地善良,比谁都柔软,待在身边时,像颗闪闪发光,活力四射的小太阳。
可转念一想,这些东西,宋玢焉能不知道。
思忖一会,江承函褪下中指上唯一一颗素圈灵戒,放到桌面上,说:“这是我为姣姣留下的东西,原本想当面给,怕她察觉到,劳烦你转交给她。”
他将自己所有的东西,全部留给了楚明姣。
宋玢甚至都来不及感慨这夫妻两行事作风如此一致,就被一阵疾风骤雨般袭来的悲伤压倒了,他珍而重之将那枚灵戒收起来,道:“你放心,我都知道。”
“还有。”江承函一侧指尖搭上手背:“此事尘埃落定之后,她会选择重修本命剑,本命剑碎裂再重修,过程艰辛,你看着点她,让她以身体为重。 ”
宋玢自认不是人精,没长七窍玲珑心,没法一眼看出人的所有想法,但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他所有的担忧与顾虑,当即表示:“我跟你保证,她以后重修本命剑,我一定一马当先,义不容辞,本命剑同时搅碎我六根骨头我都不吭一声疼的。”
“只要楚明姣叫我了,我就是她风雨无阻,最忠实的陪练人。”
他做着从前根本不敢想象的保证:“君子一诺千金,必不食言。”
江承函笑了下,温声说:“修士之路,在于养心,短时间内,不必太过苛求,多叫些朋友,带她出去玩玩。”
待在家里,她闷着,会哭。
说完,他又道:“她有时候太固执,学不会和人虚与委蛇,凡界与山海界合并,其中必定有诸多矛盾,我怕她与人起冲突,久而久之,树敌颇多,被人当眼中钉。”
这大概是江承函第一次坦然吐露出“怕”这样的字眼。
怕她受委屈,怕她被欺负,即便有一万条理由可以推翻自己的猜测,也依旧有那么一瞬间,担心二姑娘会过得不好。
宋玢看着眼前渊清玉絜的神灵,想起当初,一度因为这人太过目不染尘,被他质疑根本不懂爱,不懂付出,更不会对楚明姣报以真心。
往事总是不能回顾,一联想,各种滋味通通涌上心头。
他喉咙滚了几圈,举起自己的手指,严肃道:“不论发生什么,楚家一定会护着她,若是楚家一家不行,我今日向你起誓,祭司殿与苏家,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她,任她潇洒肆意一生。”
江承函眉心的朱砂越见鲜艳,像要淌出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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