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山晴在以往的战斗搏杀中从来都是尽量一击毙命,很少像这样做出几近虐杀的行为。
说句不太适合当下新纪元环境的话,她对待变异兽的态度完全可以称得上充满善意,平等和谐。同在一片蓝天下,所有以任何方式存在的生灵都值得被尊重。
但这次,她不能接受同伴因她而伤,这激发了她内心最深的恐惧。
恐惧点燃了她敏感的神经,于是烧起熊熊怒火以掩盖破碎的理智。
只余残喘的鬣狗女王用尚算完好的那只眼睛盯着路山晴,眼神中没有战败的颓唐,只有凶狠和不甘。
路山晴在它由亮到灭的视线中慢慢冷静下来,撑着膝盖站起身。
她稍微仰着头环顾四周,其余十来只鬣狗在首领和强战力们溃败后已经无声无息地夹着尾巴退散了。狼群成员在倒下的同伴身前嗅闻低鸣确认情况,棕狼就坐在对面,和她一样用目光巡视战场。
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路山晴缓缓转身,眼神游移片刻才看向向戎和从沙二人。
她的发梢和脸颊都沾着攻击敌人时被喷溅上的鲜血,此时已经干涸成暗红色,一个个血痂紧绷在皮肤上带来轻微的刺痛。
手在抖,不止手,四肢都有轻微的不受控的轻颤,是肌肉使用过度带来的短暂后遗症。
从沙本就因为差点间接害死路山晴而后怕,看到她手上身上细密的伤口更是心疼的要命。盯着有些陌生的金瞳,心下一慌,用尾尖攀上她的小腿。
虽然这么说不太恰当,但她看起来好像随时有可能会离开他的世界。
路山晴腿上传来一道牵扯力,她也没低头去看,反而眨了眨眼睛,嘴角一咧,“小沙蛇。”
被喊的某条蛇猛地一怔,连着吐了两下蛇信才意识到兽形没法说话,又着急忙慌地换回人形。“姐姐?”
自从他们从茧蛹出来,路山晴就没再这么喊过他。从沙一度以为是大家都长大了,这么叫有些幼稚才改口的。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随口应了一声,路山晴抬手去解腰上拴着的急救小包,这还是临出发前向戎送她的,现下倒是要用回他身上了。
拉着从沙坐在向戎身边协助救治,伸手要向戎抬爪子,“手给我。”
低着头的坐姿,向戎根本看不到她的视线和神情,听语气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但他怎么就是感觉很别扭,感觉她在躲。
简易包扎是军部成员的必学技能,小包里药品和绷带都有,向戎强撑着硬汉风采,被处理断掌这样的伤口也只是克制地深呼吸了两下。
他隐约觉得减少一些伤痛的反应会避免挑动路山晴的情绪。
说实话,在看到路山晴救从沙抛掷匕首的动作时,他的心脏一时间狂跳不止,一方面被她帅到了,另一方面也暗忖为什么不是他获此殊荣。
没想到愿望实现得这么快,她杀爆鬣狗王,为了他凶狠地对其剜肉切骨。向戎眼都不眨地死死盯着看,只觉心脏被击中,幸福得灵魂都在发颤。
可她从刚才开始只对他说了三个字,连名字都没喊过。
失血有些多,短期内会不具备化人形的能力和条件,这就很烦,不能说话安慰她自己其实没什么事。
黑豹俯首轻轻用鼻尖抵着路山晴的额角,舔了舔她的有些蓬乱的鬓发,用肢体动作代替言语。
路山晴一把拍开他的脸,“向戎你是不是有病?”
向戎被骂得一愣,保持被扇歪的姿势没敢动,小心翼翼垂眼瞧她。
手上的伤口处理结束,路山晴终于抬头直视向戎,“我问你是不是有病,明知会受伤还要伸手被咬!”
眼角通红,眼眶里盈着泪意却倔犟地不肯让泪珠落下。
在她屏住呼吸试探性地故意去勒痛向戎伤处,看到爪尖条件反射性地跳动后,终于确认向戎深深可怖的伤口应该是可以恢复的时候,她所有的不安才爆发了。
“我不要你救!不要你帮!不要你死!”路山晴哽咽着喊话,到最后一句声音弱了下来,“不要因为我死啊,我求你……”
为什么这么害怕呢?
因为她真的害死过很多人啊,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从沙看不下去她这个样子,一把将人抱进怀里,轻拍着安抚道:“不会有人死,你看我们都好好的。”他猜到路山晴可能有些心理伤痛,但聪明地选择不去问。
“姐姐,我们该回去了,这里尸体很多,恐怕不安全。”也不是谈话的好场所。
路山晴对这种情绪波动算是很有经验,她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这就是她——金瞳的她——存在的重要意义。
所以很快调整好情绪,起身和从沙收拾战场去了。
留向戎一个人在原地,望着包扎好的伤口发呆。她不需要我,但她是在担心我,她身上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有这个伤口就不能抱她真碍事。他胡乱想着。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如同在油锅里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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