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青看向他那双鞋。
牌子倒还过得去,但穿太久了,布料破损了,鞋头脏兮兮的。
怎么说也是个公众人物,头发没时间剪就算了,鞋也不知道换双好的。
还不如没打职业之前,知道他要回家,陶子瑞总会剃好头,换上新衣服,收拾得清清爽爽,看了就舒服。
可打扮这种行为,并不符合陶子瑞的性格,恶念早就萌芽,他没意识到罢了。
“听话。”陶子青说。
陶子瑞抓住自己的头发,抓得很用力,骨节都泛白,像是在对抗着什么,如同一头焦躁不安的小兽。
酒店门口人来人往,这样怪异的举动吸引了不少目光,有两个男人绕开他们,回头看了一眼。
“这人干什么?”
“脑子不正常?”
他们音量不高,但陶子青还是听见了。
他大步走到陶子瑞身前,扒下两只自虐的手,并在一起,用两只手压着轻搓。
陶子瑞却不配合,手腕灵巧一转,反客为主握住他的手,攥得很紧,“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别走……”
为什么不配合?
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陶子青垂着眼,盯着自己被粗鲁对待的手,眼眶有些酸。
“没怪你。”陶子青说。
陶子瑞顿了顿,鼻子凑到他肩上,侧过来,汲取脖颈的味道,“你不怪我?”
“……嗯。”
“再跟我待一会儿,再跟我待一会儿,别丢下我……”
陶子瑞的呼吸太烫了。
外面空气冷,更觉得扑到脖子上的热气滚烫,灼完之后还会衍生出酥麻的痒。
“别这样……”陶子青眯起眼,偏头避开。
陶子瑞没打算放过他,追着他闻,鼻尖若有若无触碰,“哥,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为什么?”
“……”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我给你发了一年的消息。”
“我想见你,我每次跟你比赛都很开心,我一直去找你,可是你不开心,也不理我……”
“哥,为什么不理我?”
“我想跟你牵手,我想碰你,想和你说话,哥……”
陶子青心跳很快,手骨剧痛,艰难地忍受他的言语,口罩下的脸色非常难看。
“哥,今晚能不能一起睡?我们一起睡好不好?我想抱着你睡,我不弄你了,好不好?我不乱摸了……”
陶子青没说话。
“哥,我想你,好想你……哥,你好香……”
陶子青沉默着等待他宣泄情绪,直到他结束胡言乱语,平静下来,将唇瓣压上自己的喉结。
“你该走了。”陶子青往后一退。
陶子瑞维持着前倾的姿势,身体僵住。
“上车吧。”陶子青说。
陶子瑞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人,过了好几秒才蠕动嘴唇,“你又骗我,又骗我……”
陶子青拽住他的胳膊,拖着他往出租车的方向走。
“可是你那天也没挣扎……”陶子瑞杵着不肯走。
“闭嘴!”陶子青严厉地呵斥了一声。
陶子瑞肩膀一抖,看着他,眼眶红透了。
陶子青匆匆收回目光,强行把他塞进后座,按上车门,朝一旁看好戏的司机说:“送到bw电竞俱乐部。”
“哟,原来是职业选手啊!打什么游戏的?”司机稀罕道。
陶子青没吭声,默默后退,透过晕着霓虹的斑驳车窗,看里面阴郁的小神经病。
他从来没讨厌过陶子瑞。
他怎么会讨厌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
他甚至很喜欢陶子瑞。
就像陶子瑞说的。
他没挣扎。
十六岁的陶子瑞,大概以为安眠药真的能安眠,家里很多精神药物,没狠心给他用。
现在想来,他恨不得陶子瑞给他用的是更有效的药。
安眠药不会削弱他的力量,安眠药让他保持清醒,清晰记得那一晚,他完全可以掀翻自己的弟弟,却只是口头制止了两句,欲拒还迎。
冷风吹乱纤细的短发,视野中徒留一片雾白的车尾气,出租车载着他的弟弟没入魔都拥挤的车流。
陶子青眯着湿红的眼睛,把手揣进口袋里,宽大的羽绒服烘不暖遍体的寒意。
他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也才二十出头,没有那么成熟。
当陶子瑞掌控着他的欲望,附在他耳边说“哥,我喜欢你”的时候,一霎那的怔愣,满心的欢喜,来得比惊恐更早。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为那时的欢喜感到震惊,然后才慢慢明白——哦,他也是个变态。
感情这种事情,真的无法控制,能控制的只有行为,他可以偷偷地去想,偷偷地喜欢,将来再偷偷地淡忘,总之不能让这段畸形的感情在暗渠里肆意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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