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成是平港规模最大的商务型酒店,常年承包各种发布会。大厅门口立着环树的巨幅海报,上书【新片发布会】。不到六点,布置好的现场人满为患,除了受邀前来的圈内人士,还聚集了一批嗅到头条气味的记者。黑色轿车停在酒店前,谢承偏胖的身躯包裹在极度合身的西装里,下车后拉开另一边的车门,一手挡在门框上,狗腿地提醒:“程老师,您当心。”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满身书卷气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淡淡应了一声。他系上西装外套的纽扣,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优雅,却是看都没看谢承一眼。谢承敢怒不敢言。眼前这位是圈里正当红的制作人,所谓隔行如隔山,谢景仁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关系找了一层又一层才攀上。程天德手里有请柬,只要在今天的酒会上稍微提点几句,就能将他推到各家媒体面前,有了曝光度以后还愁发展吗?就算不为谢景仁的面子,为自己的前途他也得忍!季云深一现身马上成为全场的焦点,肖誉跟在后面浑身不自在。被动性质的凝视总能让他想起高中的遭遇,让他有种“做错事”,“不得体”或“即将发生糟糕事”的错觉。这样想着,他也越走越慢,和季云深拉开了些距离。记者向他投来感激的眼神,几十个人瞬间将季云深围在里面,你一言我一语地采访。季云深擅长交际,披着一身温柔又正经的人皮,耐心回答抛出的每个问题,涉及公司机密或私人话题,他也能打一套标准的太极。既没透露关键信息,又让记者们满载而归。再加上堪称完美的处事和外貌,叫人挑不出一点错,不仅是记者,圈内大部分人也很愿意亲近他。季云深就是有这种魔力,在哪个圈子都混得风生水起,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毫不费力。肖誉躲到角落里远远望着。其实他曾经,也是这样发着光的。 “乖乖的别乱跑。”作为今天的主角,季云深无疑是最忙碌的,他才从记者中脱身,走向肖誉的途中,又被一位圈内知名人士绊住脚步,两人交谈几分钟后握了握手,礼貌道别。“怎么站在这里?”季云深终于走到那个角落,伸手想摸摸肖誉的头发,没想到对方敏锐地躲开了,他手下一顿,转而拍了拍肖誉肩膀:“一会儿我可能顾不上你,有事的话就找丁颂。”“嗯,知道。”肖誉躲在暗处,表情看不真切。人来人往的环境里,他不想和焦点人物产生交集。许多人的目光追随季云深,然后跟着落到他身上,像是有形的“罩”,一层一层套在身上,他觉得行为和言语都受到了束缚。
进门看见海报时他才知道,今天是环树发布新唱片《微蓝深蓝》的日子,耗费精力心血录制的曲子,虽说无法署名,但亲眼见证这一时刻也很有意义。“别吃太多甜食,也别喝酒。”季云深拿不准他的心情,早早把手放了下去,嘱咐道,“乖乖的别乱跑。”肖誉点点头:“你忙,不用担心我。”今晚他只需扮演一位充人数npc,卖力且真诚地为每个环节鼓掌,然后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填饱肚子,结束后再和季云深一起离开。会场的音乐声变小,周围渐暗,几乎所有灯光都聚集到舞台,季云深在万众瞩目之下款款登台,微笑着欠身向大家打招呼。这一刻肖誉才发觉,那句“人靠衣装马靠鞍”太以偏概全了。季云深的西装是素色深灰,款式与其日常着装相比低调得过分,但他穿得亮眼。这个“花孔雀”在领带夹这种小配饰上也做足了心思——深色中带了一抹猩红,像沉闷中炸开一分热烈。他在舞台上摆出谦和的神情,内心却做出傲视群雄的姿态。那抹红色才是季云深的本体。发言稿是环树文案部门策划的,无非是一些寒暄的官话,经由季云深之口说出,像施了定身咒一般,令台下所有人驻足聆听。其中也包括肖誉自己,他同所有人一样,带着尊敬和艳羡望向台上的人,内心的赞叹振聋发聩——季云深是一块“金子”,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一段话讲完,背景音乐变换,婉转的凄怆充满会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首曲子,这是他查遍资料,殚精竭虑大半个月填补完整的《空山》。但这会儿播放《空山》显然不合时宜。“……另外,这曲《空山》已经重填,各位有兴趣的话可以到侧方服务台领取曲谱。”季云深解释道。台下议论纷纷,记者争先抢后挤到台前,数十个话筒对准季云深。“季总!我们了解到《空山》是民国时期的沧海遗珠,一经发行绝对爆火,您为什么选择免费公开呢!?”“是啊,季总给解释一下吧?”记者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钱是赚不完的。”季云深微笑看着那位记者,不疾不徐道:“我也是偶然得到了《空山》残本,圈内人都知晓这本曲谱的重要性。所以环树请了多位业界大拿,包括我自己在内,我们用了两个月开会商议,现在播放的就是最终的定稿,我们一致认为,这是最接近原版的一稿。”另一位记者问:“重填耗时费力,您做这件事的契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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