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晃得头晕眼花,很想说点什么让季云深冷静下来,可他嘴笨至极,砸向他的问题一个也答不上来。“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季云深压着嗓子又问一遍。或许不叫“问”,而是已知答案的平静叙述。声音冷到把屋里积攒一天的冷气都吸收掉,然后从嘴里吐出来,冻得他想把外套的拉链系得严严实实。“好,你又不说话。”季云深耐心告罄,将他扛到肩上的同时,也毫不犹豫扯下那张戴了许久的温柔面具,声音阴沉而冰冷:“回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你干什么!”身体陡然升高,肚子毫无防备磕在季云深肩膀上,他头朝下瞬间呈倒挂姿势,天旋地转,强烈的失重感让他不断干呕。“……我想吐,放我下来!”“吐。”季云深脚步不见缓,拉开房间门就往外走。平时衣服上沾了浮土都要及时掸掉的人,却对呕吐物置若罔闻。冷静到极致就是“疯”,疯人没有理智,更没有道德。肖誉脑补出边听古典乐边杀人分尸的电影场景,霎时间警铃大作。走廊灯还没有修好,他被困在浓稠的墨里,唯一能抓到的只有季云深,指尖所触,皆是冰冷。他挣动半天,用拳头砸季云深的背,用脚踢季云深的腿,可自己腰上那只手分毫未松。“别动。”季云深警告道,脚步和气息很稳,扛着他似乎比扛一个沙袋还要轻松。大厅里有两位前台和保安,虽然灯是黑的,可哪怕只1的概率,他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么难堪的场面。他扭着身子去掰腰间的手,迫切地想摆脱季云深的钳制。啪!闷中带脆的声音响彻走廊,肖誉霎时愣住,在大脑分析出剧痛源于臀部时,羞耻心即刻窜上顶峰。——他是个正常的,成年男性,这一巴掌和打在脸上有什么区别?“季云深,你这个——”“站住!什么人!”酒店保安像刚觉醒的npc,举着应急手电拦住他们,一前一后两道白色灯柱晃在季云深和他的脸上。也不知是太刺眼还是太窘迫,他鸵鸟似的把脸埋在季云深背上装死,恨不得钻进季云深的身体里,或者当即消失在世界上。“108退房。”身体相触,他能感觉到季云深说话时的胸腔震动,声音通过空气和骨头传递过来,他听到季云深说:“押金不用退。”如爱情电影般的桥段令人摸不着头脑,两位保安面面相觑,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目送他们走出大门,谁也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押金多少啊?”其中一个问。“五百。”另一个答。“嘶……就不要了?”保安关掉手电筒,“真有钱呐!”——这就放行了?下次再也不住便宜酒店了,肖誉想。出了大门,肖誉两手撑在季云深肩上支起上半身,同时主动往地上坠。他体重上不占优势,但毕竟是一米八的男人,两条长腿蹬来蹬去,不一会儿就泥鳅一般从季云深怀里滑了下来。可他不知道,季云深是有意放松了手臂的力度,不然他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的。两脚落地,他拔腿就跑。北方城市昼夜温差大,晚上只有不到十度,脸颊被风吹得像刀割一样疼。好在,他连两百米都没跑出去就被季云深抓住了后颈,随后被从后向前的一股冲力扑向地面。两只手快要触地时,季云深弯起小臂捞住了他的腰,将他拉回来。轻便得犹如臂弯里挂着的一件风衣。季云深捏紧他的后颈,拎着他往回走:“窝里横的本事倒是不小,刚才怎么不和保安求助。”后颈让人捏得生疼,他被推着踉跄往前,像被逮捕的犯人。高中之前,他是被养在父母手心的“宝”,哪受过这种对待。在见到季云深之前,他心里已经攒了些煤炭,季云深这一连串的行为无异于在煤炭上点了一把火,火势冲天,将他最后的理智也烧成灰烬。“季云深,你为什么总要逼我做不喜欢的事?从前是,现在也是,你永远不肯听听我在想什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季云深的声音混着冷空气从斜后方传来,“我不同意。”肖誉刚一张口,冷风倒灌,他被呛得咳了几下,错过了反驳的时机。“除了跟我回家,你没有别的选择。”他从没听过季云深用这样的语气讲话,冰冷,无机质,像没有感情的智能机器人。季云深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的露天停车场,解锁开门,他被毫不留情地塞进副驾驶。季云深站在门外,弯腰探进半个身子,垂着眼给他系安全带。黑暗的车厢里,那张俊脸冷硬得过分,眼底流淌的是他看不懂的情绪。但看不懂,不代表感知不到。季云深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他不禁联想到某种变异的巨型蜘蛛,纤细修长的步足在他身上动作,系的不是安全带,而是把他绑在座椅上的铁锁链。扣好后,季云深站直身体,低头看进车里,车顶挡住了那张忧郁不悦的脸,他便盯住肖誉的腿——肖誉十指紧扣放在腿上,怎么看都不是放松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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