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杯拿在手里,饮水机却在几步之遥的地方,他只得放弃——他不想自作多情,这总不能是特意送给他的吧。两人默契地缄口不语,季云深似乎叹了口气:“你戴着好看,别摘了。”几天未见,熟悉的声音令他无比想念。好像他因为听见了季云深的呼吸声,才学会自主呼吸的婴儿。怎样才算熟悉一个人?他知道季云深的衣服鞋子尺寸,知道季云深你的口味和生日,知道季云深遇到某些事会做出什么选择……可他不知道季云深现在还喜不喜欢他。水杯被掌心的温度捂热,他听见了肖梦冉高跟鞋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脱口说出“我想你”,最终改成了“好的”。“还有事吗?”季云深问。“没,”肖誉心虚,“再见,季总。”“再见,阿晏。” 75“lirence。”“决定放下了?”办公室电脑开着,屏幕上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投来惊讶的目光:“前些天来瑶华找我做咨询时还势在必得,怎么回去就改主意了?”“别开我玩笑。”季云深靠着椅背,拇指和食指捏了捏太阳穴:“我确实是得失心太重忽略了很多东西,就像你说的,我需要时间调整——但有一点你说的不对,我对肖誉不是执念。”“哈哈哈,我明白了。”男人笑起来,摘下眼镜仔细擦拭,重新戴回去:“ean你记住,我不光是你朋友,还是你的主治医生,有什么及时和我说,你很强大,按时吃药,很快就能恢复。”“行。”“那我的精神损失费怎么算?那天你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哭天抹泪地跟我诉苦,说——”“已经给你寄过去了,”季云深赶紧打断他,“希音今年的首巡,是周允诚面前的机位,保证高清。”挂断视频电话,季云深撩起袖口,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虽不能完好如初,但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他不会让肖誉等太久,也一定能给彼此一段健康正常的恋爱体验。肖梦冉执意送肖誉回学校,在校门口目送肖誉进去。他看看略微伸长脖子的肖梦冉,又往四周瞄了几眼,摸了摸鼻子有点难为情:“我没事了妈,你快回去吧。”
上学的时候一直是肖梦冉接送他,哪怕他强调好几次可以自己走,这个传统也保留到了高中。如今他都快大学毕业了,肖梦冉好像还把他当小孩子。母亲记忆里的孩子总是和实际年龄不符,有些停留在十岁,有些停留在二十岁。肖誉猜测,肖梦冉眼里的他应该在上高中,以谢景谦去世为时间节点,肖梦冉的记忆停在那年之前。走到宿舍楼下,肖誉见到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西装质感是肉眼可见的“一般”,手肘内侧有很多褶皱。男人的肚子把外套撑得圆润,腿却很瘦,远远看去,像土豆下面插了两根筷子。甫一走近,肖誉愣了一瞬,印象里的谢景仁头发黑白掺半,现在却比鼻梁上的银边眼镜更白,脸上的皱纹如山丘沟壑,疲态尽显。谢家确实出事了。“阿晏回来啦。”男人发现了他,看了看手表,笑脸迎上来,“大伯在夕野订了下午茶,车就停在校门口,给大伯个面子?”肖誉冷脸躲开谢景仁的手,下了逐客令:“我们学校不让外人进。”“没事没事,我和门卫打好招呼了。”谢景仁假装听不出,搓了搓手,笑出一脸褶子。“我代谢承那混小子跟你道歉,他鬼迷心窍了才去协会举报你,我狠狠打过他了,禁赛的事我帮你想办法,你看……能不能让季总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谢家也算他亲戚了不是?”“大伯,我姓肖,谢家的事我帮不了。”毕竟是有血缘的长辈,从小受过的教育此时变成枷锁,面对最厌恶的人,肖誉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谢景仁的穿着在人来人往的宿舍区格外扎眼,而且还谄媚地拉住他一条胳膊,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他不欲纠缠,挣开对方的手要走。“阿晏!”谢景仁叫住他,“你知道你爸爸给你留了一笔遗产吗。”肖誉猛然回头:“什么遗产?”谢景仁见他动摇了,又往前走两步,说:“那笔遗产能让谢家起死回生,好阿晏,帮帮大伯吧,只要你同意签字,我肯定——”“不同意。”肖誉斩钉截铁。他不知道谢景谦的遗产具体是什么,但能猜出来是一大笔钱,或者是能当即变现的实物,谢景仁想让他把遗产过户到谢家名下。留给他的遗产,他本人不知道,反倒是谢景仁知道?脑海中忽然闪回谢承的话,“你能帮!只有你能帮!”,原来他们一直知道遗产的存在,但没一个人肯告诉他。现在谢家遇到危机了,走投无路了,才“通知”他。果真应了那句话,人不要脸则无敌,坏事做尽还要他帮忙,他是什么圣母玛利亚吗。“阿晏。”谢景仁敛起笑,嘴角绷得又平又直,肖誉认得这个表情,小时候,谢景仁对他说教时就是这个样子。果不其然,谢景仁说:“不管你姓什么,你都是我弟弟的亲生骨肉,联合外姓人攻击自家公司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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