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绝食,宫人送进去的吃食,他倒也按时吃,只是吃了就吐,吐了接着吃,吃了还吐……”“行了!”夜司宸站起来,大步朝永福宫的方向走,“朕要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招。”此时,正值用午膳的时刻,送饭的老太监照样将今日的吃食从饭盒里拿出来,一一摆好,一碗稀得能映出人影的米粥,一团黑乎乎的咸菜,一份看不出原材料的凉菜,就是洛清尧的午膳,也是他一天的吃食。老太监放好后,就立在旁边。在这份寡淡到像凉水一样的餐食面前,洛清尧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他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将饭菜送进嘴里,他吃饭的样子很认真,像是不漏过一粒米,一根咸菜似的,但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出来,他的眼神没有聚焦到任何一处,来回夹菜的手腕也很机械,彷佛一个提线傀儡,只是在完成指定的任务。夜司宸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洛清尧低着头,吃得不快不慢,每一口粥,每一根菜都送进了嘴里,实在不像是要绝食的样子,正当夜司宸觉得高鄂小题大做时,内殿里毫无征兆传来干呕声。洛清尧吐了,他撑在床边的手瘦得可怕,每一次用力撑住干呕抽搐的身体,都能都看到他凸起的掌骨,五根掌骨直愣愣地矗立在又薄又苍白的皮肤下,彷佛下一刻就挥刺破皮肤,从里面钻出来。夜司宸不由皱眉,他怎么瘦成这个鬼样子了?春猎的时候,他人也瘦,但那个时候还是劲瘦,骑在马上也是一个闪耀明艳的少年郎,这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竟然变成了这样脆弱不堪一吹就散架的死气沉沉样子。不过,他眼尾的那抹红没有变,还是那么艳,那么妖冶,陪在他死气沉沉的脸上,就像是一朵生在沼泽泥地的地狱之花,腐败堕烂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厌恶又勾人心魄。过了半晌,洛清尧终于止住了呕吐,老太监跪在床边清理他的呕吐物。而洛清尧竟然又开始吃东西,他面色平静,与其说是面色平静,倒不如说是面无表情,他像刚才一样,将每一口粥,每一根菜都送进了嘴里,彷佛刚才吐的人不是他……夜司宸的心头忽然一阵怪异的堵,他大步走过去,大手一挥,打掉他他手里的筷子,凌厉的袖风扫到小桌子上的碗碟,乒乒乓乓,那些粥啊咸菜也全滚到地上。“吃什么吃,吐了还吃!”夜司宸怒火中烧,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洛清尧保持着夹菜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手,顺从道:“陛下说得是。”“是什么是!”夜司宸俯身,强迫他抬头,“你是不是故意的!以为这样子就能让我心软,让我放你出去?我告诉你,你做梦吧!”洛清尧空洞的眼神,逐渐聚焦,最后聚焦到夜司宸脸上:“陛下说得是。”“你——!”夜司宸吃了一憋,浑身不得劲儿,跟他对视片刻,气愤地甩袖离开。“陛下,陛下——”高鄂小跑着跟上,“奴才瞧着,不如让太医瞧瞧,只不定是病了才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想他平日还是对陛下千依百顺的,如今这副样子,倒像是入了湿邪人有点魔怔……”
“对朕千依百顺?”夜司宸冷冷道,“你看他这样子不更千依百顺?!朕说什么,他可都说一句‘陛下说得是’!”“额……”高鄂干笑两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永福宫的这小贵人的表现,你绝不能说他不听话,但就是听话过了头,连他都感觉出来了,这种 千依百顺带着一股子自虐的味道。“叫太医!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太医!”高鄂正愣神,夜司宸冷不丁一声吼,把他魂差点吼没了。“哎,是是是!”陛下都亲自下令了,高鄂自然请的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摁,就是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太医。老太医提着医药箱进了永福宫的大殿门,一进大殿门,夜司宸就阴恻恻地说:“好好给他看。”“是是是!”老太医越是往里走,越是胆战心惊,大白天的,里面光线很暗,老太医走到了床边,吓了一跳,他看见了一个挥呼吸的活死人。唉唉唉!他好不容易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的病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老太医放下医药箱,开始诊治,望闻问切一番后,这位小贵人正值青春年少,没什大病,身体却虚弱得如三岁孩童,面色灰白无光,显然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这就是心病啊,心病还需心药医治,他能开些疏肝理气、解郁安神的药来,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老太医将病人的情况向夜司宸禀明,夜司宸听了之后道:“他能有什么心病?”这我怎么知道呢?但是看着窗户被钉死的宫殿,还有病人脚腕上的锁链也能知道,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心思开阔是吃嘛嘛香啊!“也许到景色开阔优美的地方,对他的病症能够有所缓解。”老太医道,“除此之外,就是要注意进补,老臣这就开几个食补的方子……”“他吃了就吐。”夜司宸打断他。老太医叹了一口气:“这乃是心病导致的,至于这心病是什么,还得慢慢引导病人自己说出来,或者是自己走出来。”“那如何进补?”夜司宸问,“他解不开就一直吐,直到把自己吐死?”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