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汉子喃喃:“倭寇来了。”他连说好几句,突然奔袭出门,连一双鞋掉在门槛上也顾不得了:“是战鼓!是倭寇入侵的战鼓!”鲤州城的人抄家伙赶到港口,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三十几艘能载数百人的船扬帆而来,乌压压的一字排开,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们靠近,气势磅礴,比起二十年前,只怕是小巫见大巫了。好些人因胆怯而后退。可没过一会儿,向他们推进的船却停了下来。“怎么停了?”“后面更大的船也是倭寇吗?”“诶,你们快看,海上打起来了!”一人拿着从建州买来的望远镜,看得比寻常人更清楚一些。最靠近他们海岸,挂着属于东瀛人旗帜的桅杆不知为何倾倒下来,砸起一片水花,拿望远镜的王大爷一个劲的“哇”,搞得周围原本紧张的氛围瞬间消弭,反而像是被猫爪似的痒得很。海港沿线拥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他们过瘾了,可三十几艘东瀛船上的人被打得措手不及。“到底哪里冒出来的炮船!!”孟石灰头土面得躲着被炸飞的水幕。陌生的炮船威力巨大,虽然精准性不高,但足够威震四方。孟石怒火滔天,但改变不了战局一面倒的趋势。“怎么办,孟大人,若是攻不下鲤州城,我们一万多远渡的人……”一个东瀛装束的人惴惴不安,一想到回去面对幕府的刑罚,不如死在这里算了。“有没有看清对面为首之人?”一个东瀛士兵急匆匆跑过来,甚至摔了一跤:“孟大人,孟大人,我们知道对面的人是谁了。”孟石一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衣襟把人拽起来,眼睛通红:“是谁!”“覃将军,同那位神龙不见首不见尾的瑞安王一起下江南的骠骑将军,覃洐!”覃洐亲自cao纵着船上的大炮,直呼过瘾。他们新鲜出炉的战船跟在东瀛船只后面,既不怎么靠近又让他们留在视野范围内。遛狗似的。又一发火炮打出去,没打中,溅起的浪花把船头的孟石浇透,覃洐看着对面气急败坏的模样,乐开了花。他把望远镜交给副官,自己吹着口哨准备去前面会会这个倒霉的东瀛人。“将军,出事了!”“大惊小怪什么,能出什么大事。”覃洐被副官扯住衣袖,不满地嘟囔两声,转头却见副官指着对面的船头,一脸慌张。
副官结结巴巴说不清,覃洐眯起眼,没有望远镜的加持,只能依稀辨认对面有几道人影。“江少卿江大人,”副官可疑的停顿片刻,说,“还有他两个崽子,被对方挟持了。”覃洐震惊得张大嘴巴,破音道:“什么,江少卿有娃了?”他与副官的关注点显然有巨大的区别。明州知府传来婴儿哭声的消息不胫而走, 没有不透墙的风,江少卿暗中生子的传闻,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作为一个八卦的人, 副官显然拿到的是第一手消息, 他按捺住熊熊八卦之心, 清楚现在不是八卦的好时机。“怎么办, 覃将军?”战场瞬息万变,望眼镜内出现江少卿清晰的脸,覃洐收敛心神,也不再巡游天际。“派个人过去看看,他们想做什么。”一艘小船从大船上放下向倭寇船只行驶而去, 远在港口处的百姓看得一清二楚, 却不甚了解其中缘由。混杂在人群中的魏游一行相互对视,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双方相持不下, 炽热的阳光炙烤着裸露的皮肤,一腔热血化为燥热,人群骚动起来。也不知谁突然大喊一声:“知府大人来了,快让开。”范青出行的阵势浩浩荡荡,比之前日皇帝亲临建州有过而无不及, 魏游远远看去,不禁簇起眉峰。范青在茫茫人海的阻隔中一眼确定他了的位置。来者不善啊。人群自动朝两旁分散,范青与魏游之间的距离畅通无阻。百姓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随着范青前进而陆续下跪,等范青行至魏游跟前, 几乎无人站立。在满是磕头跪拜的人群中, 唯一站立的魏游一行自然而然成为所有目光的焦点,百姓不明所以。“下官叩见王爷。”在一片哗然中, 有人大着胆子偷觑王爷真容,更多人则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柴正峰挡在魏游跟前,竖起刀剑对准前方:“范大人好大的胆子,见到王爷为何不跪?”范青一身四品官服,身形微胖但样貌端正,长得一张国泰民安的脸,第一眼极其容易对其产生亲切感,与魏游一身疏离的气场截然不同。偏偏是这样一张“正气和善”的脸,说话做事却截然相反:“王爷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私自建造战船组建水军,又驱逐我友邦船商来鲤,敲战鼓而戏耍城中百姓,不知又是何居心?”这番义正严辞,哪有此前唯唯诺诺的模样。魏游余光瞥见心生惶恐的百姓,失笑:“范大人见本王势单力薄,鬼话连篇都不带怕了。”几百人围堵魏游七人,再厉害的护卫,也无法从他手里带魏游离开,人数上显著的优势令范青安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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