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回得来,”谢烬看着江悬的眼睛,“我要试了才知道。”谢烬的执拗更加惹怒江悬,他走上前,嗵一声闷响,重重一拳打在谢烬右脸。谢烬的头被打得歪到一边,江悬抓起他衣襟,冷冰冰道:“七年不见,我以为如今的谢将军不再像从前那样冲动莽撞,没想到你还是一点没变。”谢烬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抬手碰了碰自己唇角,碰到一点鲜红血迹。江悬接着道:“你大可以带我一走了之,玄鹰军余部呢,我过去的心腹和部下呢,我消失了,萧承邺会如何处置他们,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你自己,你我刚刚见面,我便从宫中逃脱,你猜萧承邺会不会怀疑你,届时你要如何,起兵造反么!?”最后那句问出口,周遭空气蓦地静了下来。谢烬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愈深沉。江悬眼底浮现一丝疑惑,接着忽然明白了什么,瞳孔微颤,醉意瞬间消弭大半:“你当真……?”“若是真的,你站在哪边,我,还是萧承邺?”空气沉默了一会儿,江悬松开谢烬,转过身,神情渐渐恢复平静:“你又代表了谁,秦王?他隐忍这么多年,终于想要争一争这皇位了吗?”谢烬默认。江悬冷笑:“哪边我都不会站。”许是没想到会是这样毫不犹豫的拒绝,谢烬眉头轻蹙,问:“为什么,难道你对萧承邺……”“谢将军,”江悬抬眸,冷冷瞥向谢烬,“你在用什么身份问我,我偏心谁憎恶谁,与你何干?”此刻的江悬仿佛一只不饶人的刺猬,让谢烬不免想起小的时候,每次江悬生他的气,都像现在这样对他冷言冷语。谢烬知道江悬那些排斥和抗拒不一定出于真心,他这时万不能再与江悬对着干。“阿雪,”谢烬拉住江悬的手,小心往前一步,“别生气了。”江悬抽出手,说:“我没有生气。”谢烬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狐狸毛大氅,给江悬披上系好,低下头说:“你现在不想走,我不强迫你。……但是阿雪,在我心里,江问雪一直都是江问雪,从来没有变过。”说完,他拥抱住江悬,“抱歉,这次是我太冲动,我只是,无法再忍受萧承邺那样对你,他凭什么……”江悬冷笑:“凭他是皇帝罢。”谢烬不自然一滞,问:“你对他,有过一丝一毫情意么?”“怎么?”“我听到他叫你阿雪。”“他叫我什么,又不由我说了算。你也叫我阿雪,我叫你别叫,你便不叫了么?”“我和他怎能一样?你我一起长大,我叫你阿雪天经地义。”谢烬说得理直气壮,实则心里并没有底气。说到底,一起长大的情谊,若是江悬不在乎,那便什么都不算。“阿雪,”谢烬声音低了些,“我能叫你阿雪么?”江悬仍是那样的语气:“随你。”
“你冷不冷?”“不。”“你还有多少在世的部下和心腹,写一张名单给我,我会想办法保护他们周全。还有江家余下的人,我也会替你照顾,你放心。”“你不必……”“阿雪,相信我一次,好么?”谢烬看着江悬的眼睛,认真地问。此刻拥抱着江悬的谢烬,是二十二岁羽翼丰满的谢岐川,不是十五岁眼睁睁看着江家覆灭却束手无策的谢烬。没有人知道,江悬也不知道,那一夜的少年经受了怎样的痛苦,又是怎样一个人站出来扛起玄羽军,凭着万分之一江悬没有死的可能坚持到现在。见不到面的日子里,他曾经无数次告诉过自己,一定要变得很强,强到有朝一日再次见到江悬,能够不再被动、不再无计可施。沉默许久,江悬面色稍有和缓:“那些人,想来都在萧承邺监视之下。”谢烬说:“我知道。”“……一切小心。”“嗯。”谢烬犹豫了一下,抬手摸摸江悬后脑勺,问:“你还生我气么?”江悬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问:“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我……”“我让你不要再来,也不要再管我的事,为什么不听?”“我做不到,除非我死了。只要还活着一天,我绝不会不管你。”江悬轻嗤一声:“犟种。”听江悬笑,谢烬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来刚才那一掌并没有让江悬记仇,但倘若真的劈到身上,恐怕此刻便是另一番光景了。想到这,谢烬还是有些遗憾。他低估了江悬多年练就的警惕,这次不得手,下次江悬一定会更加防备。“你衣服湿透了,要换一身么?”江悬问。谢烬低头,自己从里到外湿了个彻底,心里惦记着江悬的事,竟差点忘了。江悬当他默认,说:“这里也许没有适合你穿的衣服。先换身里衣罢,外衣我想想办法。跟我来。”说完便踏着阶梯走上回廊,谢烬跟上,周遭静谧无人,忍不住好奇道:“宫里伺候你的下人呢?”“我沐浴时,一向不习惯人伺候。”难怪两次撞到江悬洗澡,跟前都没有人……二人到了江悬卧房,谢烬的衣服一路滴着水,在地毯上留下一道深色水渍,江悬给他拿来一身里衣,说:“这是新的,可能不太合身,将就一下罢。”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