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竹县出了大乱子,王启安嫁女的喜事因一伙山匪的突袭而闹出了大乱子。周景然下落不明,薛怀也不知去向。瑛瑛花了重金求那些钻营在市井里的人去打探薛怀的消息, 银子如流水般花了下去, 却是一点消息都没传来。邹氏见她如此忧心忡忡,时而连用膳都没了胃口,心里也不由得忆起没了声息的周景然。涩然的酸意席卷着她全身上下的血肉, 邹氏的软弱只涌起了一瞬, 旋即便刚强地告诉自己:周景然这样的人, 不会轻易死去。他有鸿图大业要开拓,怎么会死在一个猥琐丑陋的王启安手里?瑛瑛却是战战兢兢地为薛怀担忧了十个日夜,直到十一日之后的清晨,满身是伤的周景然才不知为何倒在了刺史府的后门。晨起去倒泔水的粗使婆子瞧见了他,可是被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吓得脸都白了,一时又慌慌张张地去唤人来帮忙。慢一步赶来的周芸瞧见自家哥哥伤成了这般模样, 那眼泪就如断线的风筝般往下落。瑛瑛使了这么多办法都无法知晓薛怀的状况,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周景然醒来之后能告诉她薛怀究竟遭遇了何等险境。可周景然受了极重的伤,几碗参汤灌了下去,又有府医为他施诊延脉, 却还是没有半分要醒来的迹象。瑛瑛在厢房里等的心急如焚, 实在是抑不住自己满溢的快要淹没心池的担忧, 便起身走到堂屋去问周芸周景然的情况。周芸红着脸答道:“哥哥身上没一块好肉,好在没有伤及根本, 大夫说好好养段时日就能痊愈。”这便是短时间内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的意思。瑛瑛难掩眉眼里的失落,却还是安慰了几句周芸, 并与她一起替周景然祈愿了一番,愿他能早日醒转过来。倒是邹氏不曾露面来瞧过周景然一眼, 周芸还亲自去邹氏房里向她言明周景然骇人的伤势。她本是想着,如今哥哥与王玉嫣婚事未成,只要向嫂嫂低个头,和离一事便能作罢。若换了从前的邹氏,只怕早已软了心肠,在周景然床榻前忙前忙后地照顾。可如今的她已想明白了何为自尊自爱,周景然有他的大义要去做,她也有自己锦绣人生要过。既已和离,便不必再回头。又过了小半个月,周景然才缓缓醒了过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去把瑛瑛寻了过来。瑛瑛因担忧薛怀而寝食难安的缘故,本就清瘦婀娜的身躯越发轻渺如一缕薄烟一般。周景然才恢复了些许气力,便惨白着脸告诉了瑛瑛在清竹县究竟发生了何事。在他与王玉嫣成婚前一日,薛怀与王启安和他一起举杯共饮,三人饮到了后半夜,把王启安灌得神志不清。酒意上涌,薛怀便尝试着套王启安的话,迂回地问了好几遭,总算是问出了些蛛丝马迹。原来那些赈灾之银不在王启安的手里。那时这臃肿肥胖的贪官握着手里的杯盏,饶有兴致地望着即将要成为他女婿的周景然,实在是掩不住骨子里的自得之意,只道:“除了陛下,谁能将我头上的乌纱帽扔下?我可有免死金牌呢。”这话一出,周景然便与薛怀在觥筹交错的光影里对视一笑。两人还想再继续套话,王启安却因不胜酒力而倒了下去。薛怀借故将他扶回了外书房,与周景然一齐翻阅他书房内的博古架,虽没寻到关于赈灾之银的蛛丝马迹,却寻到了一封王启安与英平王往来的书信。信中内容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问好之语,通篇没有任何异样的词语,倒是结尾画上去的一个印记让人印象十分深刻。薛怀当机立断般把这封信藏了起来,与周景然一起当做没事人一般走了出去,并道:“若这封信不要紧,这老狐狸必然不会去寻。可若是这封信事关重大,我们就更不能拿出来了。”周景然明白薛怀的意思,两人便在抄手游廊处分道扬镳。大婚当日。王启安脸上没有半分异色,对待薛怀和周景然的态度仍然热络无比。薛怀本是不打算在大婚当日就与王启安兵戈相见,谁曾想他前后脚跟在周景然身后进了内院,便发现往常满是奴仆的廊道上空无一人。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暗中给周景然使了个眼色。后来薛怀带来的死士便与王启安的暗卫们厮杀了起来,周景然并没有什么腿脚功夫,便在薛怀的示意下逃离了知府府邸。不仅如此,薛怀还派了诗书和五经贴身护送他离开,诗书和五经皆是武艺高强的小厮,却也花了不知多少功夫才保下了自己的一条命。“后来的事我就不知晓了。”周景然每说一句话,喉咙口便会生起一股火烧般的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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