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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到兖州范无咎还是第一次梦到他娘。梦里娘亲举着伞背对着他站在一截破木板搭成的桥上,桥下是湍急的河水,那木板破旧腐朽摇摇欲坠。范无咎看着害怕,一边叫着娘亲一边跑过去,范式转过身来看他,范无咎反倒慢慢停了下来。

他看不清娘亲的脸,只觉得她很伤心。娘亲向来体弱,年纪轻轻就有了不少白发,身形瘦削单薄,在花船上不受人喜欢,很多时候只做些弹琴唱曲的事,没有客人的赏钱,于是娘俩的日子格外难过。可是他们能有更多的时间呆在一块,娘亲高兴,范无咎也高兴。如今范无咎看着梦里的人只觉得分外悲伤,他想走过去抱抱娘亲,梦里却如何都迈不开腿。

“无咎。”

娘亲在叫他,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远方传来,一声声回荡在他脑中,压得他难受。

“娘……”

“无咎,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然后范无咎就惊醒了。

脖子上一圈冷汗,里衫都湿透了,他慢慢喘着气,再要回想起梦里的情景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了。他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范无咎看了一眼窗外,约摸过了五更天,再过些时间丫鬟就要叫他起床。梦里的悲伤依旧萦绕着他,他睡不着,抱着被子傻傻地坐着。

天光熹微时丫鬟准时撩开他的帘子,今天要去向谢夫人请安。本来刚来的时候就该去的,但是被谢必安挡在了门外,后来谢夫人一直说没空所以才拖到了现在。那日范无咎在院墙上看见一个年轻女子跟谢必安说话,便以为那就是谢夫人,后来跟下人说了才知道谢夫人向来不待见这父子俩,给谢必安抹眼泪的是个陪嫁丫鬟。范无咎更加不明白了,这世上竟有不喜欢自己亲生孩子的母亲么?

说是请安其实范无咎也没见到谢夫人本尊,在门口就被侍女拦了下来,就是他看见跟谢必安说话的那个。她跟范无咎问好,又说了好些子话,还叫下人送了不少东西,最后只让范无咎在屋子门口磕了个头就回去了。范无咎倒是不在意这些,他知道小妾的孩子向来是不得正房喜欢的,更何况他娘连个妾都算不上,还是不惹人烦的好。

出了院门没走几步就碰见谢必安直勾勾的盯着他。

前几日两人在雪地里闹了一番,被谢老爷瞧见了挨了好一阵数落,虽然主要挨骂的是谢必安,但范无咎也不敢再调皮了,在屋里安生了几天。反倒是谢必安,听说回去之后发了热,蔫了几天。范无咎想起刚来时谢必安警告过不让他靠近谢夫人的院子,他们几日没见,范无咎一时间摸不准他的脾气,头皮发紧。但谢必安堵在了唯一一条去路上,又不能转回去,也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我娘见你了?”

果不其然。

“没有。”范无咎摇头,院子都没走进去几步。

谢必安哼笑一声说:“我就说嘛——你后面拿的是我娘赏你的?”

范无咎看了一眼下人抱着的大包小包,这人该不会因为他娘送自己东西来找麻烦的吧。

“你要的话都给你。”

“哼,本少爷缺这点东西吗?”

“哦,那我就拿走了。”

“诶——你等等——”谢必安十分不自在,眼神飘飘忽忽就是不想落在范无咎身上,牙齿叼着腮帮子磨来磨去,终于还是万般不情愿地开口:“我不白拿你的。你想要什么我跟你换。”

果然是这样,谢必安粘着他娘,他娘又不亲近他,如今却送范无咎东西,谢必安最起码想看看都送了些什么。

“我不要其他的,你给我钱,我要寄给我娘。”

“瞧你那点出息。”

范无咎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谢必安微昂着头,说:“谢家在扬州有好几处钱庄,回头让爹爹每月给你娘送些钱过去,你也不用一天到晚就念着钱啊钱的,让外人听了笑话。”

“真的?”

“你怎么每次都是这句,你就没有其他的话说吗?”

范无咎挠了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但说的很清楚:“那谢谢你。”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要去给我娘请安了。东西叫下人送到我屋里去,我回去再看。”

“哦,知道了。”

——————

今天难得天气好,过了午后就开始出太阳,阳光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因着下雪谢必安的武艺耽搁了好几天,如今重新练起来还有些手生。

君子六艺,谢老爷在这种事情的培养上对他格外用心。他的箭术师傅是武馆教头,早年跟人跑过镖,还打过土匪,不仅箭术好,刀枪也使得不赖,还有一身好拳法,就是人苛刻了些。谢必安几天没练拉弓有些不稳,于是被勒令拉着弦半个时辰不许动,他欲哭无泪,手都快断掉了。

师傅头上顶着一个小巧的竹编蹴鞠,他人高,谢必安得站在台子上才勉强平视那只蹴鞠。

搭箭,勾弦,开弓,一气呵成。

箭矢如同流星,精准无误地洞穿那小巧的竹器。

“练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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