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儒家所宣扬之仁道,究竟有多少理解。
“这些我今晚散学后会批改,但愿没有人糊弄了事。你们可都要记得,学习乃是为自己而学,莫要辜负父母为你们交的束脩啊。”
温闲:“……”
是夜。
月升当空。
那书院的先生稍感困倦,揉了揉眉心,放下手里的书,转而拿起学生的作业,开始批阅。
他三年后打算参加春闱,故眼下还是以自己专心读书为首要之任。
他之所以会在书院里教学生,一来是谋个方便读书的差事,二来也是想教书育人,将自身所学传授给年幼的学子,有时看看小孩子们不受拘束的奇思妙想,他也会暗自觉得有趣,甚至灵光一现,产生些有趣的感悟来。
他这回布置的文章,以“仁”为主题,可谓是个再正统不过的作业。
方朝独尊儒术,这以仁之道为题的文章,只要是个以科举入仕为目标的读书人,在求学之路上,起码也要写上三四十篇。不少学子格外发奋刻苦,每日对着书苦读,简直要将这个“仁”字看出洞来。
先生对这些刚开始学《论语》《春秋》的小学童如何看待儒学的“仁”颇有兴趣,津津有味地批着文章,随之给出从乙等到丙等不一的成绩。
“这回有没有人能拿到甲等呢……”
先生饶有兴致地嘀咕。
他一边想,一边将卷子翻到下一张,瞥到卷面上“温闲”的名字,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回字倒写得认真。”
言罢,先生仔仔细细地读起来。
谁知这一读,却让他的瞳孔猛得一缩,胃里涌上一股突如其来的不适之感,下一瞬,他竟已惊怒地拍案而起——
“这是什么玩意儿?!”
灯火猛晃,长夜孤寂。
先生这一下桌板拍得极重,不止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还将他的掌心也狠狠震到发麻。
先生“嘶”地收了手,看到掌心通红,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
只是,这篇文章给他带来的情绪波动如惊涛骇浪,他内心的震惊还远不止于此。
他不禁反复确认这卷子上“温闲”的名字,生怕自己搞错。
他现在教的都是学童,毕竟年纪都小,对书卷之理解,大多浅显,故他们上交的文章,在成人看来好的不多,还常有牵强附会、东拉西扯之作,颇为好笑。
然而这一篇文章,却与先生过往看过的所有学生文章都远远不同,若非是他亲手收上来的卷子,他绝不会信这是学童之作。
若论文采,这篇文章绝不能说写得不好,可是其内容……
这、这……
大愕之后,先生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半晌,他居然又坐回桌前,带着翻滚未平的心境,不自觉地从头读起来——
只见卷面之上,这学童字迹干净连贯,文章大意如下——
【古之圣贤有言:“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
【圣贤之本意,乃欲为君子者,应心怀仁心,慈悲爱人,以礼待人。】
【此君子,仁乃真心为之,非外力所驱也。】
【然而,今之世道变矣。】
……
【南有一学者,头悬梁锥刺股,以求孔孟之道。】
【苦读数十载,满腹仁义圣人之言也。】
【秋闱过后,其人痛哭不止。】
【其所哭者,非为所学仁道不精也,而为落榜矣。】
【其之所以学孔孟之术,非为提炼自身、惠及世人,而为求功名也。】
……
【北有一国君,立国欲有所为,然恐为臣子百姓反对。】
【国君微露其意,便有体察圣心者上前,主动为国君排忧解难。】
【此徒寻遍古籍,东拼西凑,寻到差强可用之言,便呈之于圣上,言道:“圣上所欲,自古有之,乃圣贤所言也。”】
【若无可用之言,便寻到古言,赋之以新解,再谓之老夫子所言也。】
【此后圣颜大悦,改其说为正统,赏赐以千万记也。】
【此所谓圣贤所言,非圣贤真口言也,乃统治之器物耳。】
……
【今之世人之所以苦学仁道,非因真心想为君子,是因科举必考也。】
【今人之行仁,非真心所欲,而为利欲所熏也。】
【今之王侯推广仁道、以儒学为正统,非因真心想令世人为正人君子,实为儒学所论之言可为之所用,有利其统治,可令君永为君、臣永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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