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清晨从府里?溜出来的,用的还是老一套方法,这回甚至更简单——趁萧寻初引开门房的功夫,她直接从后门溜出来了。
而谢知秋就在不远的地方接应她,马上将她带来了这个客栈。
知满按照姐姐教的方法,将杯子倒扣在墙壁上,耳朵贴着杯底,将隔壁安继荣和小厮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她睁大?了双眼,满脸是泪。
她双眼通红,满脸泪痕,表情却?还是呆滞的——
知满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内容。
安继荣轻蔑的语气、刻薄的算计,还有?恣意贬低她的话语,都从未出现?在她的想象之?中?。
从小到大?,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在外人面前变成现?在这个文静孝顺、贤良淑德的模样。
她乖乖磨平了自己的棱角,拔掉了自己的锐意,将真?正的想法和快乐都隐藏起来,去当?一个“温柔乖顺”、“受人喜爱”的好女孩。
她以为温柔体?贴就可以获得喜爱,就可以凭真?心换到真?心,殊不知在别人眼中?,她的努力不过是平庸无能,她苦心打磨的优点反而让她成了一座好拿捏的金山银山。
知满只觉得眼睛酸胀得厉害,她像被人从背后狠狠打了一闷棍,头脑嗡嗡的,一片空白。
知满捂着嘴,心知这里?隔音不怎么样,不敢哭出声音来。
可她的手却?抖得厉害。
她下意识地想去扯姐姐的衣角,唤道:“姐……姐姐……呜呜……呜呜呜……”
谢知秋就在她身边。
方才知满听到的话,谢知秋也尽数收入耳中?。
说实?话,她对安继荣可能会说的内容有?一些料想,但?她毕竟也是第一次听,不可能控制对方说话的分寸,谢知秋完全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过分到这个份上。
谢知秋动了动嘴唇,竟不知该对知满说些什么,半晌,只能道:“抱歉。”
知满用力摇头,泪水却?止不住。
她说:“我、我没事……呜……我知道姐姐……呜……是为了……呜呜……”
知满泣不成声。
谢知秋抱着妹妹,任由她埋在自己怀里?,像小婴儿一样无助而脆弱地哭了一会儿。
知满很久没有?放任过自己这样展示情绪了,到后面,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万幸,隔壁的人不会想到她们在这里?,就算有?些哭声,或许也不会太注意。
知满不知哭了多久,才慢慢停下来。
她抽噎着,擦着自己的眼睛,像只忽然找不到猫妈妈的小奶猫。
谢知秋揉了揉妹妹的头,说:“我先送你回府。”
知满点了点头。
两人回去的路上,知满问:“姐姐一开始就料到,他们会说到这些?”
“不。”
谢知秋否认。
“他们说的大?部分内容,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知满又问:“那姐姐是怎么看出来,他们有?问题的?”
谢知秋一顿,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知满看。
那是张薄薄的纸片,上面印着安家布行的标志,还写了些简单的字样,包括什么布、什么颜色、几尺长几尺宽一类的。
知满疑惑地接过,问:“这是什么?”
谢知秋回答:“昭城的人将它叫作布券。”
谢知秋稍作斟酌,向知满解释:“我这些日子去了昭城,一到那里?,就发现?昭城安家的布铺,铺面豪华,却?客人稀少。
“向当?地人打听后,我从他们口中?得知,大?概是几个月前,安家的布行忽然开始所谓的优惠活动——
“当?地人先向布行订布,然后布行就会给?予这张布券,当?作凭证。
“客人以相对低廉的价格提前买入这张布券,等待数月到一年不等的时间,就可以凭布券拿到价值远超过布券买入价格的名贵布匹。
“而且客人如果愿意持有?布券但?长期不兑换,安家布行还愿意给?予奖励,根据持有?的年限,可以换到更多的布。
“由于听上去让利颇多,且布行大?力推广,安家又是百年布商,有?多年信誉作保,昭城不少百姓口口相传,都在当?时买了大?量布券,一口气预支了此后数年的布匹需求,导致现?在门可罗雀。
“至于是否能提布,我也在当?地调查了一番。发现?真?要提,还是可以提到的,但?是布行会以订布的人太多为借口,通常会拖延三十到五十日。而且据拿到布的人说,这批布的成色,好像没有?以往的好。”
若是旁人听说这些,可能也只会当?作布行的经营策略,可是谢知秋却?有?疑虑。
好端端的一家布行,为什么要忽然低价卖布券,而且为什么提个布,却?还要等数月?
她觉得这不像是单纯的打开销路之?策,倒更像是布行缺钱,不得不做出的快速聚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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