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由皇上亲自出题,黄昏时分即交卷。
不同于解式会试所有举子要被关在格子间内,殿试只需坐在殿内,一天之内答完卷子即可,考生之间能够彼此?看见。
谢知?秋到集英殿后,视线左右移转,不久,就发?现了淹没在众多举子之中、貌不惊人的林世仁。
林世仁以宽袖掩盖自己的右手,面上略施薄粉,盖住被打的乌迹。他尽量不引人瞩目,混迹在诸多考生之中,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书生。
这时,林世仁同样迎上谢知?秋的视线,一顿,对她微微点头。
谢知?秋见他来了,知?他心中已有决断,回以颔首,便收回目光,不再多看。
不久,众举子进殿应试。林世仁紧随人后,低着头,鱼贯入内。
入座后,他紧紧捏住右边的袖管,目中微凝。
殿试是皇帝主持的考试,也是考生们的最后一场试炼,仪容仪表同样是很重?要的,若是让人觉察到他右手有残疾,或许会影响成绩。
万幸,他足够小心,似乎并未有人发?现。
林世仁的眼中逐渐浮现出坚毅的异色。
在旁人看来,他大约只是最常见不过?的读书人,唯有他自己清楚,如今他再看面前的试卷纸笔,心境已与过?去大为不同!
他不会再心存侥幸,不会再轻易志得意满,但?同样地,他也不愿屈服!
林世仁咬紧牙关,以左手执笔。
短短数日,他还不足以习惯用?左手写字,可他必须适应,而?且尽量不能在考场上露出破绽,要装得如天生的左撇子一般!
他屏息凝神,目中未有迟疑,提笔以左手挥毫书写,字不好看,却笔走如飞!
另一边,谢知?秋眼角余光瞥见林世仁并未在考场中怯场,安下心来,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考试上。
这回的殿试唯有策问一道,不知?是不是与前些日子的金鲤鱼风波有关,这题出的竟是“君何以御天下之能士,可令朝野一体、上下相资”,正是讨论君臣关系的。
谢知?秋稍作思索。
其实若按谢知?秋所想?,她这回多半会被点为状元,只要考卷上的内容不要写得太离谱,问题都不大。
不过?既然都已经坐下来考试了,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她认真考虑片刻,便认真作了卷子——
卷中,她写了几项可改善朝野环境的治国之策。
想?了想?,她又补上一些应当?会投君主所好的话——应当?强化君权,警惕前朝末年之弊,谨防权臣专政、蒙蔽君主之目云云。
谢知?秋自没有将矛头直接指向?当?朝宰相。
不过?当?朝天子自打登基以来,权力一直受到种种限制,若是他仔细看了这份卷子,这种话他应当?会喜欢听。
思毕,谢知?秋行云流水地写完,待到日暮时分,安然交卷。
谢知?秋这份卷子,不久就被单独呈到圣上面前。
其实照理来说,殿试的卷子,也是要糊名誊录,然后经过?初评、再审、终审,最后才?递到皇帝面前,让皇帝确定名次的。
不过?,本?就是为天子招揽人才?,糊名不糊名,原只是一句话的事。
天子本?已有打算,果然只是对这卷子匆匆一扫,没怎么细看,就批下名次。
终于,到放榜当?日。
方朝殿试的最终名次,会在这一日,由传胪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崇政殿前高声唱名,史称“金殿传胪”。
寒窗苦读数十载,皆为此?日,这是功成名就、最为荣耀的一刻。
却说这一日,新进士们齐聚一堂,众人身着朱色公服,紧随百官之后,站列殿前丹墀之下。
只见礼部官员手捧金榜出现,当?众展开。
传胪官上前一步,宣道:“天顺二?十年三月十五,圣上策试天下贡士,共得良士二?百三十七人,分为三甲,请众士子听名。”
言罢,他静了一瞬。
唱名是按照名次顺序来的,故而?阶上响起的第一个名字,就会是当?年的状元。
殿前安静不过?一霎,可于众举子而?言,却仿佛度过?数个春秋一般漫长。
终于,只听传胪官员朗声喊道——
“萧寻初,年二?十,梁城人士,大魁天下,得一甲状元,赐——进士及第!”
话音落,满堂寂静。
只见一俊美青年从?一众贡士中缓步而?出。
“他”不过?弱冠年纪,生着一双桃花眼,分明是风流的相貌,气质却如寒刀出鞘、冰冷非常。
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均要被传名三遍,以显额外嘉奖。
传胪官又唱一遍道——
“萧寻初,年二?十,梁城人士,大魁天下,得一甲状元,赐进士及第!”
“萧寻初,年二?十,梁城人士,大魁天下,得一甲状元,赐进士及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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