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子,他逛腻了。小小身形轻车熟路地跃上附近的大树,他站在树杈间,伸长了脖子极目远眺,他决定了,也是时候离开林子去另一个地方发展自己的抱负。什么样的才叫抱负,彼时他还没有弄明白。但他上上上任主人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说男人就要有雄心抱负,大概就是干点厉害的事。后来,上上上任主人还没有施展抱负,就在一次街头闹事中被脱缰的马踢中了胸膛,一命呜呼。不过他还记主人拍着胸脯说过,金鳞不是池中物,他迟早能鱼跃龙门,也不知道当时被踢中飞了三丈远算不算是跃了。就当是吧。不然多遗憾。天狗觉得,他现在就有出去闯一闯的念头。玩物丧志只是一时的,他应该要走出阴霾,而且总有一天得离开,他欺负了蛇妖的儿子,咬掉了人家好几块鳞片,还和狐狸打了一架,那狐狸没两天就能结元丹化形了,届时不是对手。所以他要出去锻炼锻炼。远远的,他看见了几辆马车,当先的马车挂了帘子,晃晃悠悠地跟着前头的一队士兵,而围在马车旁跟随的大多是布衣仆从和走得满头是汗的丫鬟婆子。打头的马车后还跟着四辆拉货的板车,板车上装了大箱子,又用麻绳捆了几只板凳和一些瓶瓶罐罐,想来是中途歇脚时用的。人马停在了他所在的树根下。也是,他选的大树又高又大,绿荫能把一堆人笼住,坐这儿纳凉是最惬意了,但也有坏处,这些人很快发现了他,一个士兵指着树杈间的白色脑袋稀奇大喊:“嘿,快看,这树上有只猫!”傻不傻,他是狗好吗。他不和人类计较,滴溜溜的眼珠瞧着围拢过来的士兵,对,他是长得极像野猫,尽管连他的叫声都类似“喵”,但这群人是没见过猫怎的,这么大惊小怪。几个士兵摩拳擦掌,叠了人墙想爬上来抓他。“行了这么多天,早想开点野味儿了,正巧这猫送上门来,不吃白不吃。”“这能抓到吗?等我们爬上去它早跑了。”“抓不抓得到总要试试,我看它是爬太高下不来了。”“我听说猫肉是酸的啊”原来他们是馋他的身子。天狗不以为意,反正普通人类抓不到他,他也感受不到士兵中有懂玄术的人,即便有他也不怕,他镇宅避凶,是半神体的祥物,又不是害人精。一只士兵的手攀爬到了他脚下,他借着人脑袋一跃跳上了另一棵树。他们又得重新爬了。
这么一来一回,他溜了他们好几圈。有士兵恼了,弯弓搭箭对准了他,信誓旦旦放下狠话:“格老子的,我王二今儿逮不住它名字就倒过来写!”就是非得把他下锅呗?他也做好了准备,等下一定要折断了箭再跳到对方脸上划拉几下,帮他把名字倒过来写,可是箭矢还没袭来,被一道冷冽的声音喝止 ,观望的,搭箭的,所有士兵齐齐闭上嘴,转向从马车里下来的男人。“到了颍川自有大伙儿的肉吃,都急什么,”男人面庞刚毅,横眉竖目时威严尤甚,不过这份威严在丫鬟打起车帘时转瞬即逝,女子递出的手柔柔地放在男人掌心中。男人扶了她小心下车,仔细注意着她脚下:“夫人当心。”哦,原来是一对夫妻。天狗依旧坐在树上,pi股牢牢卡在树杈间,他盯着女子打量,不得不说,这是他见过为数不多的好看的女子,说话也好听。女子朝他看来,又对着士兵们盈盈道:“夫君是怕惊了妾,望诸位将士莫往心里去,妾也知你们一路护送着实辛苦,郡地虽不及西都繁盛,但到了地界定会好生相待。”本想射天狗的士兵收了弓箭,抱拳道:“夫人客气了,薛大人重情重义,我们都是自愿追随,可万万不敢谈辛苦。”“是,我们是自愿追随,夫人莫客气!”士兵们附和。又有人道:“夫人还有孕呢,我们这半路杀猫可不得惊着,见了血腥可不好。”“对对,是我们疏忽了,夫人莫怪。”这场杀“猫”危机就在三言两语间被化解,天狗兴趣缺缺,正打算走,女子由丈夫牵手走到了树下,两人对话也传入他耳朵里,大致是对他有兴趣,觉得他脑袋纯白很是稀奇。凭直觉他肯定,这位夫人甚是喜猫。可他的关注点在对方的腹部,那里已有微微隆起的迹象,他是见过人类怀孕的,第一次见时还以为人类吃坏了肚子,后来才知道里面装了小孩儿,等到十月临盆,孩子便会从母亲的肚子里泄出来。生娃娃很辛苦,歇斯底里,可是为什么不用点巴豆呢?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秋娘驻足打量他时,他也在歪头看她。“要不要下来,我接着你,”她朝他伸出手,因为树很高,不得不踮起脚,即便是如此,那双手臂离他也还有一段距离。“夫人不可,”男人挡在秋娘面前,捉了细白的手腕,“野猫性凶,若扑过来必定会伤着你。”谁说的,天狗不服气。他明明非常懂道理,明是非,会驱邪,如果主人待他好,他也是可以放下矜持撒撒娇的,为了证明男人说的话有错,他顺着树干跃下,有模有样学着猫叫到了秋娘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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