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幺一丝笑容都没有,“我不觉得好笑。”
酆都判官怔住。
他出得密门后,信心着实爆棚,对岳银瓶、林逸飞亦有动手之心,只因为他认为再不会被二人所困。
但他更有野心。
只有那些不入流的混混,才会得到一些能力后,迫不及待的人前炫耀,他酆都判官是做大事的人,要做大事,仍需杨幺携手!
这才是他竭力蛊惑杨幺重回旧途的缘故。
可杨幺居然变了?变得让他酆都判官觉得异常的陌生?
杨幺凝视着酆都判官,“你知道我为什么信任你?”
酆都判官未答,岳银瓶补了一句,“当然不是因为他的忠心?”
酆都判官不但眼睛发绿,脸看起来也有些绿。
杨幺缓缓道:“我信你,因为你是个真小人。”
酆都判官冷哼一声,显然不觉得这是赞许。
杨幺凝声道:“我自幼失亲,可说早明世情冷暖、饮者自知。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有披着狼皮的羊,有披着羊皮的狼,这个世界让人已不敢拿真正面目去对旁人。”
酆都判官立即道:“但你我都在用真面目对人。”
杨幺竟然点头,“不错,你我都在用着真面目,我见过太多披着道德之皮,行龌蹉之实的人物,他们或许不知道羞耻,可却知道道德这张皮的作用,它能让你看似名正言顺的完成你的龌龊。”
盯着酆都判官,杨幺缓缓道:“但你不同,你坚信道德就是张废纸,是无用之物,而且你坚信你看法的正确。”
酆都判官皱了下眉头,若有所思。
或许只有杨幺说出的时候,他才会思考这些。
“你所说的事情听起来惊世骇俗、亦难容世俗,但我知道你说的偏偏又是事实,只是被太多人若有意、若无意的忽视。”
杨幺涩然道:“宋室不比我们要高尚,但他们继承了祖宗那一套理论说辞,不停的宣扬,让他们做的一切看起来大义凛然,可他们内在的男盗女娼,我们比谁都要清楚。”
他说到这里,斜睨了岳银瓶一眼。
岳银瓶眸光中亦有丝困惑。
杨幺随即道:“我身边兄弟虽多,可见识终浅,和他们大口吃肉喝酒可以、谈论女人亦没问题,但要和他们谈论这些想法,那简直是对牛弹琴。”
看着酆都判官,杨幺缓缓道:“这时,你来到了我的身边,一番交谈下来,我蓦地发现你说的很有道理。”
酆都判官目光闪烁,似亦在回忆当年的情形。
“我开始重用你,信任你。”
杨幺缓缓道:“因为我发现你坚信自己所为是正确的,我水寨的诸多兄弟,却是诸多惘然,不知道出路何在。他们起义,是因为他们无路可走,可你不同,你有你坚定的目标。”
酆都判官沉声道:“天王,这亦是我选择做你手下,为你效力的原因,因为你的目标亦是明确。”
杨幺喃喃道:“我看穿了宋室的男盗女娼、龌蹉伎俩,那时候心中就冒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既然宋室可以如此,我自然也可以用相同的手段取而代之。”
转望岳银瓶,杨幺一字字道:“岳小姐,我知道你自是认为岳飞所为绝对正确,可你觉得赵家所为是正确的吗?”
第1355节 一丘之貉
石室静寂,杨幺发问声极为宏亮,岳银瓶听了却没有立即答复。
微有哂笑,杨幺喃喃道:“你的沉默,就代表了你的答案。”
岳银瓶微怔。
她的确认定父亲所为完全正确,因为这些年来,父亲本是她的偶像,所为所行让她挑不出丝毫的问题,可她亦有见识,自然不能认为赵家所为绝对正确。
事实上,若非宋室荒唐透顶,也不会有靖康之难。
她终究不会因绝对的权势产生绝对的崇拜。
杨幺凝望着酆都判官,低声道:“一念起,不可遏止。这世上没什么绝对的正确,不过是利益的分分合合,金人所为,看起来也不再那么让人厌恶。”
“这就是你投降金人的理由?”岳银瓶质问道。
杨幺笑笑,“我从未投降,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投降。要投降,当年赵迁那些家奴殴打我的时候就投降了;要投降,钟大哥死后,我就应该投降了,可年少的我都能明辨的事情,难道年长了,反倒不成器了吗?”
牛皋闻言微有皱眉。
自到此间后他一直保持沉默,往日和杨幺的恩怨让他着实愤懑,可他又深知,这并非年幼杨幺的错误。
太多世人喜欢狗咬狗般向对方发泄,却没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棋局中的棋子。
自己没错,对方也没错。
错的只是他们被暗中操纵而不自觉。
牛皋深知这点,是以对杨幺年幼行为不再记恨,可听到杨幺这番说辞,他忍不住在想——我自觉得跟随岳飞抗金绝对正确,可是……杨幺所言又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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