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少裴神色微冷,朝他凑近,压低了声音:“是你干的?”萧堇泓摇头,直言不讳:“负责照看皇孙有你的份,若他死了,即便不是你干的,只怕也难逃一死,本王不会要他的命,至少暂时不会。”谢少裴沉默片刻,又问:“皇上呢?”萧堇泓也摇头:“本王没如此大逆不道。”顿了下,又没什么底气地补充一句:“外祖他……应当也不会。”在他们原本的计划里,要下毒害的是丞相,然后再栽赃给姚印清,如今来这么一出,完全将他们置于被动境地。一群毛还没长齐的皇子公主被自家母妃带来养心殿探望,凑在一块哭哭啼啼,活像在哭丧似的。闻惊崆拉住想要发脾气的萧承凛,把他劝到一旁,头疼道:“皇上已经转危为安,需要静养,各位娘娘先请回吧。”嫔妃们闻言,却纷纷争着要留下来侍疾,乍一看,都挺深情的。闻惊崆抱着刀,面色严肃:“皇上身边,已有长公主亲自照看。”各嫔妃听闻有长公主在,也不敢再纠缠,各自领着孩子走了,只有十二小皇子不肯走,蹭到萧承凛身边,抬着小手拍拍他肩膀,似乎是在安慰。十二皇子萧元炎如今已经六岁,长得像承桓帝,只是眉眼更像太子那般凌厉,性子也随了他。自从萧承凛一回京,萧元炎就喜欢成天跟着他舞刀弄枪,在一群小皇子中颇有凶蛮之名,讲话也挺老成,还懂得替自个儿物色好老师,就是回回遭拒,萧寒烨以“强人所难不好”的说辞拒绝帮他,要他自己死皮赖脸去求,但若敢威胁和无理取闹,立刻拖去膳房辣死。刑部督办的官员刚走,姚印清拿着沓供词跨进门,一眼就瞥见了那位屡次指天发誓“我定成为全天下最聪明乖巧的学生,不然就被太子殿下辣死”的烦人精。闻惊崆正要询问查得如何,话还没搭上一句,人已经一阵风似的飘过他身边,不待内侍通传就冲入了养心殿,何其失礼。闻惊崆目瞪口呆,原来他跑起来也能这么快的吗?承桓帝刚醒来,听说小皇孙也出了事,急忙要去偏殿看,前脚才跨出内殿的门槛,险些被一头跑进来的姚印清撞飞。长公主哎呀一声,及时扶住自家皇兄。承桓帝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胸口,并未计较姚印清的失礼,焦急问:“小皇孙可还好?”姚印清抿起唇,斟酌道:“小皇孙年幼,不如大人那般身强力壮,所中之毒药性又烈,他……他有皇上庇护,必定能逢凶化吉。”
承桓帝一听这话,就已经没了八分希望,狠狠闭了闭眼,往后倒退几步,瘫坐在椅上,口中喃喃:“朕若是……不将他那么快接来身边,那么快就过继到太子名下,他也不会……他才刚周岁,他才刚满周岁啊……”长公主体会过失子之痛,最见不得这种场面,禁不住悲从中来,微微蹲身下来,明明想劝慰几句,反而哭得比对方还凶。承桓帝整颗心尖锐地一收缩:“……。”不是吧?朕才红个眼眶,你怎么就抢先哭了个万古同悲?何福禄担心他们兄妹俩抱团痛哭双双晕死,一只脚迈出去,已经做好喊太医的准备,却听承桓帝苦口婆心地劝,生死有命,一切皆是过眼云烟,更遑论一个人的去留,万物皆生于土而归于土,归根到底,大家其实都是土,生死要看淡,实在不行,朕过继几个孩子给你,反正朕孩子多,除了太子,其他的你随便挑,全要也没问题,自家兄妹,不必客气。姚印清嘶了一声,这不合适吧?何福禄默默把迈出去的收回来,这架势,看着应该晕不了。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日落时分,太医纷纷从偏殿退出来,惶恐伏地,小皇孙虽是救了回来,但根基严重受损,成为病秧子不说,只怕还会落下个痴傻之症。八皇子在今天承受了他不该承受的刺激,心都凉了,生无可恋地想,这一痴傻,于继承大统肯定是没指望了,命苦,命苦啊!承桓帝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抬手给他一个脑袋瓜子,骂了几句后,便让他把小皇孙带回府中,好生照顾,随后也把长公主劝了回去,再三表示自己并无大碍,面上装得很是坚强,说话声音也十分温柔,心平气和得仿佛没有脾气。结果等人一走,承桓帝立刻露出凶残的一面,“嘭”地拍桌而起,酝酿着自责的情绪想要哭嚎上几句,但在这之前,先把太医和宫人全骂了个遍,大有要发狂开杀之势。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没人敢吱声半句,跪伏在地老实挨骂。丞相眼见着将要出现“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的血腥场面,不得不挺身而出:“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承桓帝骂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终于等到人来劝他,当即顺着台阶下,甩袖冷哼一声,坐回桌边喝水。累了,休息下,酝酿一阵再继续骂。另一边,萧承凛主动揽下审问谢少裴的差事,还给他备了酒菜,觉得自己甚是贴心。谢少裴瞧了一眼,问:“送行酒?”“没,本王这是怕你饿着。”萧承凛亲自把膳食摆开,鸡鸭鱼肉一应俱全,粗犷荤腥极了。谢少裴这胃口,是一点也提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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