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玖凛竭尽全力想维持住自己最后的尊严,不让乔萧睿亲眼看见自己崩溃的模样,只是咬牙道:“我没有资格去处决你,你……你好自为之。”
他本想说一些比这激烈千倍万倍的话。
他本想直接让乔萧睿用命来偿还这阴差阳错的一切,或者最起码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顿泄愤。
可那些话即将要从喉间漫出来时,他的脑海中却忽然闪过很久之前,他明知救自己逃离冒着生命危险,却也仍旧义无反顾带他走的场面。
还有那些极其认真,像是在说什么祷告词一般青涩又虔诚的表白。
身处黑暗时的每一缕温暖于他而言都显得那么弥足珍贵,他本以为自己铁石心肠,早就把这些好忘了个一干二净。却没想到这些记忆时隔多年却也仍旧深深刻在他脑海中,让他就算是想忘也忘不掉。
江池渊的手段固然残忍扭曲,让他憎恨。却也是真真实实把他拉了回来,唤醒他险些泯灭的人性。
说到底,乔萧睿也不过是因为极度的自卑和嫉妒才做出的那些举动——
——还有他对他那极端又卑微的爱。
他对乔萧睿下不了手。
于是那些找不到发泄口,激烈到能把整个人都撕碎的情绪就这么被他压在了胸口,千言万语也只是换做一句轻飘飘的:“你走吧。”
乔萧睿愣了愣,一声不吭站起身,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大人。是我欠您的,我……是我毁了你。”
时玖凛摆了摆手,低声道:“你真正应该道歉的人只有江溪俞。但……他现在也已经听不到了。”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那番话:“趁我没反悔之前,有多远就走多远……我们也别再见面了。”
乔萧睿心如刀割。
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再一次哭出声,转身就跑。
他不敢去看时玖凛看他时那种失望又夹杂着恨的眼神。
在确认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时玖凛扶着墓碑,缓缓蹲下身。
那些伪装顷刻间碎裂。
他把头埋在臂弯,哭到无法呼吸,张大口无声哀鸣。
哪怕知道那三年是李简阳一手策划,江溪俞的死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让江池渊加入组织的借口——
——但至少,倘若没有江溪俞的死亡,他是不是就能和江池渊少走很多弯路,少受些折磨?
也许催化剂只会在江池渊身上起作用呢?也许没有乔萧睿教唆,没有江溪俞的死这一切都不会开始呢?也许所谓的组织游戏在这一切成真前也只是李简阳的痴心妄想呢……
一切都是那么戏剧化,那么刚刚巧巧,却又让人觉得是那么无力,不管怎么拼命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的过错都要被强按在他头上,凭什么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无法从深渊中逃脱,凭什么那些和他做一样事的人就能独善其身?!!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又是他?!
时玖凛的哭声一点点放大,直至嗓子都吼到嘶哑,稍微出一点声咽喉位置都会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痛。
他受够了。
太窒息了。
无论是什么罪行最终都要算在他头上,他甚至不能有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好像无论善恶,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比他活得好。
他一无所有,他一败涂地,是他活该,是他咎由自取。
——
只有他一个人在的包厢放着最近的流行情歌。
时玖凛实在是没心思再去脑海中搜刮当年喜欢的那几首歌叫什么名字,只是胡乱点开排行榜随手点了个名字顺眼的便按了播放。
男声低沉,女音婉转,背景音乐以钢琴为主,再配上吉他声恰当点缀,为整首歌平添了几分韵味。
【也许爱没那么难说出口。】
【或许你可以牵着我的手。】
【那年的书签,相册里的银杏叶,你微笑时的回眸。】
【你说,也许一切早有预谋。】
冰凉的液体一瓶接着一瓶往喉咙里灌,试图浇灭咽喉处焚烧一般的痛感。
自然,无济于事。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顾,不计后果的喝酒了。
肆意洒脱到仿佛又回了那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纸醉金迷的当年。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至少在这一刻,他把所有烦恼抛之脑后,把自己封在一个壳中自我救赎。
一个人好像也很不错,不是吗?
虽然是孤独了些,但至少自由。
只不过这深入骨髓的孤独实在是让人难以承受了些,不得不向漫长无期的寂寞低头。
时玖凛已经忘了那一晚上自己到底点了多少杯酒。
他只是近乎自虐的警告自己,不能停。
一但停下来,哪怕只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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