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牧之慢慢咀嚼,轻声说:“嗯。”过了一小会儿,他问:“你的呢?”“我早吃过了,来学校的路上吃的,噢,差点忘了,”易知秋打开书包拉链,他翻找片刻,手里多了一杯玉米糊。“还有这个,”易知秋用手背试了试杯子温度,不算太热,不过也没太凉:“幸好没冷。”娄牧之托着热乎杯底,在手里转了个方向,杯面反映着清晨的太阳,他阴霾的心情随着光亮一点一点晴朗起来。“大早上的,不嫌麻烦么?”“不麻烦,顺路嘛。”易知秋笑容里透着满足。玉米糊跟蒸饺是不同的早点铺,不仅不顺路,两家店还隔着一条街。“半分糖,我看着老板放的,应该不会太甜。”易知秋举了下杯底,吸管戳到娄牧之唇瓣:“你尝尝。”娄牧之低头喝了一口玉米糊,是他喜欢的味道,不稠不稀,不甜也不淡,刚刚好。“怎么样?”连易知秋自己也没意识到,他问出这句话时,手指不由得攥紧衣摆,比小学等待老师念成绩时还紧张。娄牧之又吸了一管,才说:“挺好的。”听到这句,易知秋紧绷的肩膀才垂下去,放松了身体。娄牧之左手抬着蒸饺,右手举着一杯玉米糊,两只掌心热烘烘的,温度顺着神经脉络,逐渐暖到了他心坎上。看着他抿了抿唇线,易知秋知道他心情回暖,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原本还有很多话想要问,比如,跨年那晚,你到底有没有去天台。比如,梁靖冉告白,但我拒绝了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再比如一个星期了,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但看着娄牧之安静的侧颜,又觉得追根究底没必要,重要的是,他开心就好了。不知不觉过了半个小时,盒子里的蒸饺还剩三个,玉米糊只喝了小半杯,娄牧之便拿在手里不动了。“不吃了?”易知秋指了指他手里的早点。娄牧之摇摇头:“饱了。”顾汪洋前个星期出差去了,林夕瑜每晚十一点才回家,家里只有他和杨嫂两个人,这段时日,他胃口不好,吃饭也不规律,尽管杨嫂专挑他爱吃的食材,变着花样给他做菜,但娄牧之往往尝几口就觉得饱。今早顾汪洋盯着他咽下一碗银丝面,肚子胀得难受,加上强压着自己吃了大半盒蒸饺,现在有点反胃。“别浪费啊。”
易知秋从他手里拿走塑料盒和玉米糊,娄牧之愣了下,他看着易知秋毫不嫌弃地吃着他吃过的东西,筷子是用过的,吸管他也咬了,还有那蒸饺,也是他吃剩下的,心跳就这么一下一下往上加速。娄牧之想起,有一次,易知秋非要带他去尝鲜,海鸣路开了一家烧豆腐店,豆腐煎至两面黄,裹上孜然和辣椒面,香味扑鼻,但娄牧之咬了一口边角就说不吃了,因为老板撒了一点点香菜,那次也是,易知秋半点没嫌弃,他不吃的,不喜欢的,最后都会进易知秋的肚子。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有过这么多亲密无间的时光。晨曦雾霭里,金色骄阳越过地平线,追上车窗,易知秋额前的碎发被金光覆盖,他低头吃着东西,娄牧之觉得心里有点酸涩,又泛起一丝丝甜,他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是这一刻,他突然好想抱抱易知秋。“你盯我半天了,”易知秋咬掉最后半个饺子,把剩下的半个递到娄牧之嘴边:“还想吃?”娄牧之的视线落在竹筷处,稍稍上移,是他薄薄的唇瓣,只看了一眼,他忙错开目光,望向窗外:“不想。”就在适才那一瞬间,他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易知秋的唇珠圆润而精巧,向上微翘,就着粼粼光线,看起来比水晶蒸饺美味,他竟想凑过去,轻轻尝。舒展的掌心缓缓攥紧,娄牧之不作声色地平复着自己心跳频率。身旁的易知秋没察觉这一切,他吃掉最后半个蒸饺,把盒子和纸杯装进同一个塑料袋,打好活结,用投篮姿势抛去前面的垃圾桶里。“帅不帅?”完了,他回头讨娄牧之的夸。玻璃镜映出他所有孩子气的动作,娄牧之看得抿唇,却嘴硬说:“帅个屁。”易知秋看他微微抖动的肩膀,便知道他在偷笑,嘴上说着不准笑,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翘高了嘴角。大巴车开进了一条颠簸的小路,四周景色荒凉,寒风吹得枯叶不住点头,蔬菜田里传来农药味,刺鼻的味道随着时间加深,激得娄牧之胃部难受,不出片刻,干呕的感觉像海浪,一波一波涌上来,他皱了皱眉,杵着脑袋。“怎么了?”易知秋看他脸色不好,便问:“是不是晕车了?”耳旁突然响起易知秋的声音,娄牧之习惯说没事,但偏头看见易知秋关切的脸,他骨头忽地软了,微微点了下头。“好像是。”易知秋连忙翻书包,找了会儿才确定没带晕车药,他梗着脖子问周围同学,有没有带水果之类的东西,不知从哪递过来一盒薄荷糖。“吃一颗,”易知秋用手指捏着果绿色的糖,直接喂到娄牧之嘴边。娄牧之没就他的手,而是自己接过来。他看着娄牧之嚼了两下,问:“还晕不晕?”其实娄牧之不是晕车,而是胃不舒服,他点头说好多了,但脸色还是很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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