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家人好好吃顿团圆饭。只有他从衣服到神情都是一片晦暗,彷佛不属于这个新年。
他告诉我他还会继续找。我虽然对他们的故事感兴趣,但也帮不了什么。等到元宵节后我就要回师傅那。别人走亲访友的时候他仍在走街串巷打听那个人的下落。终于有一天,在我即将再次离开家乡前,他带回来一个人。
那个人是个乞丐,身边跟着一只大狗。乞丐身上套了一层层错落的破衣烂衫。这边袖子没套上,那边衣领在胳膊上耷拉着,还有袖子干脆绑在身上。颜色都脏得发黑,分不清哪件是哪件。头发和胡子都很长而且粘连打结。脸被污垢遮盖了一大半。旁边的狗瘦骨嶙峋,眼神依旧锐利,机警地打量周围的每一个人。似乎是觉察到我们的善意,他始终没有攻击的预备姿势。
虞啸卿给他俩烧了一大锅的热水,为他俩洗澡。根据我的描述,他了解到狗肉是大功臣一个,保护龙文章免受很多欺凌。他拿对挚友兄弟的礼节对他。一人一狗都吃了饱饱一肚子猪肉大葱馅饺子。
虞啸卿把桶里的水温调好后,把还端着碗的龙文章带过来。他从龙文章手里把碗掰开放在一旁,然后拿起剪刀把他身上的破布旧棉一层层剪掉解开,顺便把人剪成个炸毛刺头。为了防止剪刀不利,他用磨刀石打磨了好一会儿,然后用雪擦去铁锈。
在给对方剪掉头发胡子的时候我的心和他的一样忐忑。这么多天的寻找,这次真的这么容易?这只一直紧随着人的真的是那只狗肉?也或许狗肉只是习惯了追随某个人?虞啸卿的手发抖,不是因为剪不动,而且激动得无法控制。
记忆中那张脸再次清晰起来,只不过带着岁月风霜的痕迹,显得比他老了不止几岁。虞啸卿挽起袖子,用瓢把温热的水一点点浇在头上,脸上和身体。搓洗中泥水一直在往下流,最后终于现出一张干净的脸。如他所说,这人洗干净了看着有几分清秀。
狗肉扒着桶沿一下子跃了进去,激起一圈水花。疯子龙抱着狗肉傻呵呵地笑,好狗好狗。
我要走的前一天去看他们。那是个大晴天。雪已经在半夜化掉了。阳光很好。疯子龙穿着干净的棉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那衣服大概是虞啸卿的,对他来说有点长,不过刚好可以把袖子拢起来手插到另一边袖筒取暖。
虞啸卿一边打扫院子一边教他自己的名字。竹制的大扫把扫在青砖地上刷刷作响。啸卿,虞啸卿,我。疯子龙鹦鹉学舌。我,小青。不是你,是我的名字。他似乎领悟了一点,抱起在脚边的狗肉。狗肉,狗肉。看得出来狗肉不堪其扰,但它连哼都没哼一声。虞啸卿点点头。他把狗肉放下,指着自己。我,龙龙
他的名字被人长久地遗忘已经到了自己也记不起来了的地步。虞啸卿接话。龙文章。你的名字是龙文章,是个好名字。他有点害羞地重复几个字眼。我,好。名字,好。虞啸卿哄小孩一样。都好。疯子龙开心地笑了。
我向他表示歉意。因为我也猜过两个人有不正当的关系。现在看来,龌龊的好像是我自己。他说我猜的一半是对的。我的确喜欢他,但这并没有正当不正当之分。我吃了一惊。你不是说两个月什么都没发生吗?
什么都没发生又什么都发生了。我在军队里每个难以入眠的晚上都会回想起他。有一天我突然醒悟过来他是喜欢我的。他老是喜欢用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跟我扮可怜,老是带点故意地惹我生气,老是在我面前跟个小媳妇一样畏手畏脚。
他说,跟我见过,不知道他是幸福还是不幸。他的爱人回来了并且明白了他的爱意,但他却不再是个正常人。不过他应该知道自己被爱着,你看他笑得多开心。
又过了几年,我到了可以出师的时候。我打算回乡开个小木匠铺,好赡养爹娘。我回到家乡,时间好像回到了好多年前。地里有成片的绿泱泱的麦苗。人们在田里埋头耕作。小孩在地头的草丛里捉蚂蚱,捉到一只就用细草杆把它串起来。处处是田园风光。
父母告诉我多亏了虞少爷。虞家走后田地都荒废着,百废待兴。春天来了,有人想去播种。但地契在虞家手里,大少爷又是个精明会算计,说不好那天回来自己就惹上麻烦。但活着总要吃饭,行乞行骗都不是好办法。有人实在扛不住诱惑,趁着傍晚偷偷跑到自己以前的地里播种,到半夜才跟做贼一样回来。
其他观望的人见到看到他们时吓了一跳,顾头不顾腚地钻进了被窝里,嘴里念着:两个啸卿,不好。任虞啸卿怎么哄都不出来。
杜荫山在一边淡淡又阴森地笑。他说:别费力气了,他不想见我。虞啸卿不明白。为什么?他跟我说过他不记恨你打他。杜荫山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说:不是这件事。
杜荫山说,自己一开始是想恶作剧。假扮弟弟给父亲拜完寿后,父亲大喜大悲心力憔悴,他送父亲回去休息,而寿宴仍在继续。龙文章追着宾客焦急询问弟弟下落的样子实在有趣,所以他故意现身引他去没人的罂粟田。
月光高照,花海翻腾。他不说话,回头对龙文章浅笑。龙文章像着了魔一样双手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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