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饰出一片太平景象。上官鸿信扪心自问,毫无虔诚。
会来吗?他在锦绣之下咬紧牙关。会来吗?随便什么神灵,只要他能下雨。无论什么,我都愿……
一声凤鸣响遏行云。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天际。
于是上官鸿信抬起头,乌云遮蔽了天空,电闪雷鸣中碧尾之凤穿破云层,辉煌降世。它的尾羽散射斑斓华光,将云彩凃染成霞。天幕在崩解,彤云团团坠跌,高飞的凤凰伸展长翼,从万千霞光中,雨水瀑布般喷涌而下。
天地间静得唯有雨声。
震惊之下只余狂喜。
于是上官鸿信忘了自己是否许下愿望。
他正分神,策天凤从正殿走过来,无声无息就到他身边。上官鸿信骤然清醒,手执不稳,茶水洒了半盏,奏章上的墨渍浸成一团。
茶香虽是清冽,但策天凤已从他身上嗅到一股兵伐血气。
一股血腥之气。策天凤不由皱眉。
抱歉。
上官鸿信虽说抱歉,面上却无分毫歉意。
时局动荡,难免要清理几股势力。
杀戮会让你死的更快。
上官鸿信微微一笑。
我杀他们,他们也杀我。很公平。
老师,你知道的,朝上总有些喜欢标新立异的大臣,提出些似是而非的理念逼人屈服。有时他们也知道这论点荒唐得可笑,但只要搬出羽国这面大旗,无理都成了有理。错了便是忠心耿耿、直言纳谏,若是对了,简直成了古今的纹路不复有年少时的清晰脉络。他的命早已乱了,在凤凰降世的瞬间。从此他命不由己,亦不由天。
策天凤握住他的手,上官鸿信很自然地抓紧了,耐心地等他走过去。
一模一样的神情。
那一天,策天凤收回双翼,落在高台上时,上官鸿信便是这副表情。在庞然的跪拜与祈祷声中,他始终带有迷茫的神色。他没有跪下,也不曾言语,诧异于凤凰当真降临,又仿佛对这一结果充满自信。
,向百姓承诺虚假的希望。羽国已经和平。
起义的农人回到家乡,商贩们重拾生计,大批军队解甲归田,包括皇城的羽林卫。手握重兵的诸侯成为国家的实际操控者,而王位上坐着的君王只是傀儡。
入夏,羽国大旱。连年战乱掏空了国库,民不聊生,怨气沸腾。诸侯们顺势而为,马不停蹄架起祭台,四处放风鼓吹天运。凤鸣之祭,这项古老的仪式从累累藏书里被翻找出来,广而告之。一时间羽国上下人尽皆知,等到吉日,羽王会走上高台为国祈福。
那一年,上官鸿信十七岁,霓裳更小。高台一日日垒砌,筑牢他们的死期。霓裳尚不懂得命运的残酷,还抱有虚无缥缈的期待。她给比鹏将军写信,畅想凤凰来仪,万世安宁,换得比鹏沉痛的回信。
于是她懂了。
他们是亲兄妹,心意相通,进退自然也要同步。上官鸿信要祈愿,那么她也要祈愿。一母同胞,他们留着同样的血液,除却男女有什么分别。既然命中的劫怎样也逃不过,两个人的愿望,总比一个人更有份量些。
心意已决,她合十双手诚心祈愿。
霓裳走后上官鸿信消沉过一阵。
其实霓裳身体多年不好,羽宫内外都对她的早逝有所预感,等到真正发生时,不过宫人们掩口遮住的那声“哦”,诸侯往来密件里一句附笔,皇城内新挂上的白灯笼,以及策天凤轻轻按下的一句浅息。
连一起悲伤的人都没有,上官鸿信将霓裳存入心底。他还是正常上朝,处理国事,偶尔去林苑聆听策天凤的见解。他调换了身边的宫人,尘封了霓裳的宫室,删去所有关于她的记载。他要她足够自由。
上官鸿信时常想到过去。奇怪的是,登基前的记忆已然模糊不清,仿佛他的人生从继任羽王后才开始。他的王者之路始终有策天凤在前引领,霓裳则陪在他身侧,目光如温驯的马儿。她穿着喜爱的华裳,衣袂飘飞掀起绚色,上官鸿信送她的千姿万彩。
然而,尽管是这样明媚昳丽,尽管她倾慕的眼睛早已看定,走在前方的人不曾回头,让一腔钟情的交付变得毫无意义。
不值得。
自她别后,数个黑夜里上官鸿信怀想霓裳。他弄不懂为什么到最后她还能笑着。为别人牺牲真能让自己幸福吗,还是说……她独自强撑只为不让他担心。以他们的手足之情,依然有所隐瞒吗?但转念一想,他隐瞒霓裳的事同样不少。至少他与霓裳彼此信任,已胜于他人许多。
蜡烛熄灭了。
灯熄了便不再点起。这是上官鸿信的规矩。灯火辉煌中总是他的寝宫最先黯淡。他不许宫人点灯,任夜色替他盖上被。一晃神便是一整夜。天渐渐亮,他自心头生发一种恐惧。又一天。霓裳离他更远。
等他的憔悴传到策天凤耳里,已有月余。各地诸侯得知雁王心神不稳,又开始蠢蠢欲动。凤凰披着夜幕踏月而来,羽翼挥开沉浓阴云。这是他的昭示,以告世人,凤凰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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