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用过饭后水果,陶眠及苏天和便各自回了房间休憩。楚随烟本来也返回自己的卧房,但是有人在窗外轻敲窗棂。他推开窗扉,看见楚流雪那张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你随我来。” 远行之人山夜空寂,楚流雪挑了一条不常走的路。她走在前面,一边走要一边用手拨开两侧半人高的野草。最后在一片林中空地停下脚步。楚随烟一直默默地跟在姐姐的身后,不发一言。小时候是楚流雪牵着他,把他挡在自己的身后,随时防备着危险出现。后来他们并排而行,他的个子渐渐比姐姐高了,侧脸时能看见她头顶的发旋,他也有资格成为楚流雪的依靠。而现在,他们中间隔着一道距离,楚流雪的背影挺立,如同笔直的雪松。楚随烟有时候在想,流雪真的是魔吗。看起来淡雅如玉的楚流雪是魔。而自甘坠入深渊的他却不是。“就在这里吧。”楚流雪清灵的声音在林间响起,唤回了楚随烟的游神。他望着转身过来的少女。“楚随烟,你是不是背着我和陶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和天下所有的姐姐一样,每次楚流雪叫弟弟的大名,就说明事情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了。楚随烟别过脸,不想回答。楚流雪心想小孩真是翅膀硬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不说,连回她一句话都费劲。“你现在不回答,就永远也别回答了。”当姐姐的还是了解弟弟的性子,果然,楚流雪一威胁不再跟他说话,楚随烟就要着急。“姐,你别问了。总之,不会害你和师父的。”“不会害我们,那就是害你自己?”“……”少年又是沉默。楚流雪深深地凝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他长大了,成熟了,而她渐渐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成长的代价就是姐姐在逐渐被剥夺了解弟弟的能力。她知道楚随烟的固执、倔强,像横冲直撞的兽,疼了都未必回头。楚流雪叹了一口气,这让他们之间僵持的氛围略有缓解。“我知道你背着陶眠,搞了许多小动作。他发现了多少我不清楚,但他一定是有所察觉的。随烟,我们的寿命和仙人相比,无论如何,都是短暂的,不过弹指一挥间。他曾经救了一无所有的你我,而我们二人能做的,就是在这短暂的寿命中,尽自己所能,不要惹他心伤。”桃花山的仙人不是一块铁板锻造的,他有血有肉。他区别于其他仙人之处,正在于此。人道成仙要去七情六欲,斩断情丝、渡过情劫。但陶眠不愿乘风归去,他要这灯火人间。楚流雪的话触动了楚随烟,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生病时见到的师父的背影。明月夜,仙人仿佛化作了一道剪影,如梦似幻。楚随烟心里清楚,陶眠一开始想收的弟子,只有楚流雪。陶眠没有亲口提过,这只是他的猜测。楚流雪的资质不高,本人有很抗拒修炼,为何仙人执着地要收她为徒呢?如果真是从两个孩子之间的公平考虑,那他更应该遵从楚流雪自己的想法才是。楚随烟自幼聪慧,或许是因为常年漂泊,他很会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这使得他能更好地保护年幼的自己。对陶眠也是一样的。或许姐姐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女,而他只不过是一个附赠品,好似名剑上悬挂的剑穗。可惜楚随烟对少时他头疼频频的时光没有印象,不记得陶眠如何彻夜不眠地照料他,否则误会早就解除了。不管开端如何,真正相处的过程中,陶眠从不偏心于哪个。真正让他对这个心结改观的,是陶眠千里迢迢为他寻药,又衣不解带地守夜,一晚一晚地陪伴着。楚随烟心里的那道坎儿终于跨过去,随之而来又是新的烦恼。师父这般好,他却只能陪伴他几十年。
而他又如此多病没用,什么时候才能自立,保护师父呢。陆远笛的事情更让少年意识到,即便强大如师父,这世间仍有能够伤害他的利箭。楚随烟在心里想,都怪自己流淌着一半凡人的血,凡人总是庸人自扰。他的烦恼像滚滚浪涛,一个接着一个。“流雪,”他终于肯正视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愿永远守在这山里,永远在师父的羽翼下。”“你这是执迷不悟——”“执迷不悟也好,一意孤行也罢,”楚随烟深吸一口气,“不管流雪你如何责骂我,我都要离开山。”楚流雪那张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忽而流露出彻骨的悲意。那神情刺痛了楚随烟的双目,他从未见过姐姐展露过这般痛苦的模样。那时他尚且不懂得楚流雪的心中隐痛,只当作她是为分别而难过。“我走了,流雪。小陶师父那边,你……就劳烦你,替我代为言之。”楚随烟转过身子,将欲离去。“你还记得,”楚流雪在身后开口,声音已经在隐隐颤抖,“小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她说过,如果楚随烟出山,那么她会不惜代价地让对方死。楚随烟骤然停顿的脚步意味着他从未忘记,但他只当作是姐姐的一时气话。“不记得了,”他说,“我们曾经聊过太多太多。”他乘着月色,步步远去,这次轮到楚流雪目送他的背影了。……陶眠 为数不多的朋友一年一度中秋月明,陶眠今年打算带楚流雪,前往薛瀚住处,在人间过节。薛瀚寄信说要来你自己来,别带个小拖油瓶。陶眠回信那他不去了,结果次日天不亮,薛府的马车就停在桃花山的山脚。楚流雪是无所谓在哪里过节的,不论什么佳节良日,都是她和陶眠一起,与平常的日子并无什么异处。陶眠却怕她孤寂,毕竟这是楚随烟离开后的第一个中秋。以往三人是如何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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