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一头说起,也不知哪些该说。于是他两手臂杵在身侧,仰头望着天边的圆月。陶眠也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宁静,一朵一朵数着手中树枝上的海棠。数到 走向宿命谈放瞬间坐不住了,有千万根针刺破他的皮肤,扎进骨血。“我,”他顿时站起来,有些无所适从,又决然地要逃离此地,不肯再继续听下去,“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师父自己坐坐,若有需求就唤人来……”“坐下。”陶眠一声命令,叫住了他离去的步伐。谈放僵硬地坐回原来的位置。“多大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似的,师父的话听半截就跑。”陶眠的咕哝了一句,像是在抱怨。他往下按按徒弟的肩膀,似是在平复对方跌宕起伏的心绪。“听我把话说完呢,我当年的确只想收下楚流雪一人为徒,但也不能楞看着你流落街头吧。”“那师父怎么不把我送人,”谈放性子里面自带的偏执劲儿犯了,“薛掌柜当年不就是被你送到人间。”“知道得还挺多,从哪里打听到的……”陶眠咳嗽一声,正色道——“薛瀚当年是有那条件,我跟薛府的主人关系近,才敢把小孩送到他们夫妇那里。”“那我……”“不过师父人脉有限,轮到你就没这好事了。你只能跟师父进山吃苦,荣华富贵不沾边的。”陶眠一本正经地说。谈放垂下脑袋,看似颓丧,实则庆幸。陶眠对他的小心思浑然不觉,还在继续顺着刚才的话讲。“你们两姐弟着实让为师好一阵子头疼,流雪是桃花山的有缘人,但她无心修炼。你呢天赋奇高,却又本不该拜在我桃花山的门下。我这个人当师父也比旁人懒散,不上心。随烟,师父为你考虑过其他的门路,怕耽误了你。”这话是陶眠的真心话。金手指给他发来的两本功法都是针对楚流雪的体质而定,楚随烟学是学会了,但又是否真的适合他呢?陶眠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为此纠结。他也不富裕,收了三拨徒弟,就会六种功法。前四种分别是大弟子和二弟子专属的,陶眠有情结,不愿再传授给旁人。而这后两种,也是在私下里问过楚流雪的意思、得到她的允许后,才教给楚随烟。“随烟,扪心自问,于修炼一途,师父待你不公。”陶眠的手指拨弄着枝上残花。“师父,别这么说……”谈放一直默默聆听,直到陶眠这一句“不公”出口,他才忍不住反驳。师父是很好的师父。哪怕他再怎么绝情冷血,他也绝不会忘记在桃花山,陶眠是怎么守着生病的他,一夜一夜不合眼地照顾。陶眠对待两个弟子,从来都是不亏欠的。仙人听闻原本伤心的徒弟还反过来安抚他,不免莞尔。“自己都难过呢,还为我辩白……随烟,师父不瞒你。桃花山的有缘人,的确只有流雪一人。但我陶眠的徒弟,你们二者皆是。”不管金手指怎么认定,陶眠的四弟子永远挂着楚随烟的名字。
谈放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也笑得释然。“我有师父这句话,就足够了。”师徒二人终于打开了口子,渐渐地能聊起来。陶眠发现,说起过去的事,四徒弟的回应并不很快。他像是在找寻过去的记忆,一点一点,拾起那些碎片。可见这些年,他一直在强行封存压抑着过往曾经。在幽冥堂的这几年,谈放刻意忘记过去的一切,不去回忆,不去怀念。他有很多事要做,他必须取得分堂主的信任,必须站稳脚跟,最后,还要向他的父亲完成复仇。有人教他认清事实,你现在太弱小了,弱者连安于现状都办不到,何况你心中有所求。只有往上爬,不停地向上,才能获得自由。谈放依言照做。他在一年之内贯通了幽冥堂十八门功法,又花了一年时间让超过半数的分堂主承认他的血统,再耗费一年时间,让反对的声音全部消失。然后他开始向他的父亲复仇。谈渊已经老了。他当年抛弃自己的母亲,另去寻觅温柔乡时,必定是意气风发的。但如今,他只是个缠绵病榻的老人。他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床边的青年,大笑着,连说三声好。天不负他谈渊,殁了一个儿子,却又为他送来一个。而且小儿子和他年轻的时候更像。傲气、狠厉、唯我独尊。青年对于回光返照的父亲无动于衷,他只是在对方颠三倒四地讲了一番疯话之后,说他们根本不像。他们是不一样的人。但谈渊仿佛突然恢复清醒,他像听见了一个笑话,冷笑着,目光森然。他说你错了,我们就是一样的人。坐上这个位置,没有谈渊,也不会有谈放。他们都是幽冥堂的堂主,他们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盛幽冥、灭天尽。那时谈放还在想,他怎么可能对流雪刀剑相向。谈渊看穿他心有执念,给了他一把铜钥,让他自己去看看,天尽谷和幽冥堂是如何走到今天的。谈渊死后不久,谈放就用钥匙,开启了那扇早就为他准备好的门。在门后经历了怎样的痛楚,遭受了何种心理折磨,这些都无人知晓。但当他走出那扇门后,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楚随烟的身份,从此以后,他只能是幽冥堂的堂主谈放。别说他不会顾念旧情,就算他心软,他也明白,楚流雪绝不会放过幽冥堂,也不会放过他。家破人亡的仇恨,又怎能是在桃花山的几度花开能消弭的呢。现在他终于懂得小时候嚷着出山,为何流雪会对他说那样绝情的话。他想,或许楚流雪在上山前就在心中做了约定。只要谈渊的儿子不回到魔域,不接幽冥堂的堂主之位,那么她就一直若无其事下去,守着她救下的、没有血缘的、没有伤害过窦家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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