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世仇幽冥堂的堂主之子楚随烟,阴差阳错,成了异姓姐弟。最后,这对曾经相依为命的亲人,不得不走上手足相残的宿命。这段故事陶眠讲得异常艰难,每讲三四句,就要缓口气歇歇,那些吐出来的一字一句,如同利刃,在他的五脏六腑割了一遍,才变成言语倾倒而出。或许因为这是一场同门相残的惨剧,让陶眠对自己也不得不产生了质疑。是否在某些时刻,他出了手,这对姐弟就不会走向这般惨烈的结局。那时当师父的带出了四个徒弟,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当好师父。因而到了五弟子荣筝时,陶眠对待她的每一次抉择就格外慎重。幸好结局还是好的。旧事重提,六船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没有忘记眼下是什么处境,楚流雪还在等他的答复。对方的眼神中有困惑,但始终没催促,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六船开始自报家门。他说他是陶眠的六弟子。一缕借宿在沈泊舟体内的幽魂,性命垂危之际,有幸被仙人救下,还拜在了桃花山的门下。对于自己的身世,六船始终忐忑,不知道楚流雪会如何看待他。如果说前面的五位弟子,各有各的不足,但最起码还算得上是完整的躯壳完满的灵魂……而六船,他什么都没有。灵根残损,浮萍似地存活于世。即便花费了巨大的力气弥补上了,他也总是觉得,自己会辜负师父的一片良苦用心。楚流雪一双眼睛明澈如镜,六师弟的落寞神色全部倒映在那片干净澄明的镜子。她把捣药的杵臼平稳地放到一边,伸手,邀请六师弟坐到石板对面。“六师弟,你很特别。”“?”六船不解。“我们这些桃花山的弟子,不管在山外如何,在山内的时光,总是像脑袋被门夹了似的,整日傻乐,开心极了。”“……”师姐,倒也不必这么贬损自己和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但这不怪你,你别自责。”“我其实……没有多么自责。”楚流雪的安慰仿佛只是走个形式,根本不在乎对方会如何反应。她接着刚刚的话说。“你之所以像这般心绪不定,神识难安,是因为,你的一切都是错位的。”“……错位?恕师弟愚钝,未能明白师姐的言外之意。”“春日结果,秋日开花。夏日冰雪漫天,冬日烈阳灼灼。错误的时令出现了错误的景致,所以,你总是在追寻,总是在不安。”楚流雪从自己身侧端上来一套茶具,给师弟亲自斟了一杯茶水。茶烟依袅,温度沁润了紫砂质地的杯壁,将掌心也晕开了一片暖意。感受着这温暖的触感,六船的神经也渐渐地放松下来。“你和我们不一样,六师弟,”楚流雪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我们肩负着各自的使命而来,但你不同。你遗忘了它。”提及此处,这位悟性最高的女弟子幽幽地叹了一声气。“你本该是我们之中最没有负担、最轻松的一个。可惜,造化弄人。追寻反而成为了你的使命。”楚流雪这话说得足够含蓄,但六船在陶眠的弟子中不属于笨的,他明白师姐的话。他有机会跟着师父游山玩水,仙法想学就学,不想学还能经营几个师父名下的铺子,随便耍耍,平安无虞地度过一生。但六船的心和他的灵魂一样,始终是悬浮着的,未能落脚,未能生根。担心过去的沈泊舟会不会卷土重来,而他这一缕残魂,在没有遗忘记忆的时候,又究竟是什么人。“这也不能怪你,别太放在心上,”楚流雪看穿了六船的悔意,“人都会犯错,小陶对他的每一个徒弟都很纵容。只要你从今往后,不再去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给自己徒增烦恼,那么还有改过的机会。”楚流雪说大师兄、二师姐,还有她和随烟,明明知道自己错了,还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心里想的是,只要我背对着师父,不去看他脸上失落的表情,不把麻烦带到他身边,就不算背叛师门,就没有让他伤心。但现在,楚流雪想,他们几个真是笨得可以。只要回头就好了。明明回头就好了。……楚流雪看了看天边的日头,说了一句时辰到了。六船还没有回神,但对方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有急事,他不能耽误对方。“今日一席话,师弟回去后将会好好领悟,”六船向三师姐保证,“我不会……走到无可回旋的地步。”“别,话可别说得这么绝对,容易朝反方向灵验。”楚流雪一看就有这方面的经验,于是立刻阻止六船把话说死。她把一只不大不小的药箱挎在肩膀上,掀开盖子,清点着其中的药品,一边数一边和六船讲话。“时间够久了。六师弟,你该回到你的世界了。”“我送师姐一程。”
“不必了,”楚流雪扬起脸,潇洒地笑笑,“假以时日,我终究会见到另外的你。不论我们如何相遇,最终,我们的白骨都将埋在那片战场上。”“战场?”六船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一时刻,一种感觉击中了他,让他惊觉如果现在不追问,那么他将错过一个巨大的真相。“师姐,是什么战场?”“神魔战场啊,”楚流雪随意地讲,“我们已经开战十年了。” 她的世界三师姐此言一出,六师弟才意识到,说了这好半天,两人根本就是在鸡同鸭讲。根本不在一条脑回路上。白感动了。六船的头在隐隐地痛。“三师姐,恕师弟冒昧。师父曾经对我讲过师姐的事,你应该属于魔族。那么神魔大战,师姐又以怎样的立场,去参战呢?”“谁说我是魔族?”楚流雪比师弟更震惊,“在被小陶捡回山里之前,我是个乞丐。虽然饿得不成人形,但也能勉强被划到人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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