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仙躯已经不复,只有这一只手,却像被遗忘了似的,搭在了栗子树最粗壮的那根树枝上,仿佛在抚触着它。我那时没听说过仙人的一部分如果被好好照料,或许有朝一日就能让其复活的传说,但也日夜守着它。只是,在某次我下山到镇子上采买东西,回到山上的时候,就发现这只手被齐齐砍断,消失无踪了。”“被偷走了?”仙人问道。来望沉沉地点头。陶眠没想到玉手竟然是被人以这样的方式带离那座山,中间不知道几度辗转,最后被千灯楼收购。“然后我就一直在攒钱、典当,想把这只手拿回来。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玉手被偷走的时候,来望年纪还小,只知道着急难过,自乱阵脚。后来,是数十年的风雨,把来望从一个稚嫩的青年,变成如今胡子拉碴的碰瓷专业户。“……碰瓷这句可以不用说。”小陶仙人犀利点评后,来望辩解了如上一句话。现在玉手被找回,能够物归原主,也算是了却了来望毕生的遗憾。他没了青春,没了功法,没了道行,只剩下被年华侵蚀的一具躯壳,回到那座山。陶眠问他回去要做什么。“做什么?没想过。‘回去’已经是我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也是我仅想做的一件事。至于那后面的事……我活不久了。或许会被埋葬在那棵栗子树的树荫下。嗯,也许无法被埋葬了。毕竟那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啊,呵,也无妨,只要我能回去……”来望起初还在回答陶眠的问题,到后来,就在喃喃自语了。陶眠让他放心。如果他需要找人埋葬他,一定要考虑一下自己。“我专业的,这次就不收你钱了,等下回给你打个八折。”他说“下回”,这简直是阴间笑话。但来望还是很给面子地笑出声。来望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他说等下返回人间之后,他就要和小陶正式辞别。“不过,小陶……”来望还有一件事,是关于陶眠的,比较担忧,“你那个徒弟,是不是有点怪?”说起六船,陶眠安静下来。“嗯……”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前方,声音变缓。不像刚才那般精力充沛,来望说一句,恨不得顶十句。仙人周身的气息似乎变得平缓了,连带着周围,仿佛都变得宁静了些。“刚刚在千灯楼,你的徒弟突然出现,可把我吓了一跳。他不是应该在客栈吗?那块水生天这么快就消化了?”“他么,神通广大,厉害着呢,你不要小瞧。”“是是是,你的徒弟嘛,哪能是平庸之辈。”“我的六弟子……是很‘平庸’的。”“啊?”仙人这两句话自相矛盾,把来望都听傻了。“小陶,你是不是刚才的内伤还没好啊?连脑袋都不大好使了。”出乎意料,陶眠这次没有驳斥,而是扯起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你结识的那位仙子,本体是一棵树。那你可曾听过‘百岁芽’‘千岁芽’这种东西。”“这是什么?听上去挺好吃的。”“是……”仙人这次没有像之前那般心直口快,他仿佛在故意隐藏着什么秘密。“罢了,想必那位仙子自己也不清楚它的存在。来望,我们……”陶眠的话说到一半,因为他看见沈泊舟就站在灯火阑珊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灯熄了还有一段距离。沈泊舟的眼神在人群中逡巡,像在寻找着什么。待他看见不远处熟悉的白面具和来望那张沧桑的脸时,他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神情。来望这时已经摘下仙人借给他的面具了。他的眼神还算好用,一眼瞄见陶眠的徒弟,伸出手臂对着他挥挥,意思是他们很快就赶到。陶眠却一直安静着。“见到徒弟突然就端庄起来了?怎么没有刚才那股把我气死的势头。”来望道人不禁抱怨他。隔着一层面具,也看不清陶眠的脸,只见他微微垂了下头,又抬起,平视前方。
“我这一生总是在抉择。”他忽而说了这样一句话。来望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小陶,你这话头跳转得也太迅速了,我根本追不上……什么抉择?”陶眠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在我年轻一点的时候,我时常在自省,当初那样选择是错误的,如果做出另外一种选择就好了。现在我想,选择是没有对错之分的。只是悔与不悔罢了。”他最后的语气变得很轻。来望隐约觉得他在说徒弟的事。不,他一定是。这反而让来望变得更茫然了。“我说小陶,你是不是在怀疑你徒弟啊?你那徒弟对你可是一片赤诚。他都跟我坦白了,就你给的那两本功法,那是给魔修炼的吗?要不是看你这人有点缺心眼……是单纯真诚,我都要以为你是在故意坑人家了。”来望絮叨了许多,实则是在劝说。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道士,初恋就是瑶天的仙子,某些直觉他还是有的。小陶和他徒弟忽而生出了罅隙。不知道原因,但就是隔了一道沟壑。“虽然他刚才在千灯楼内,是有点……过分活泼。但他最后不是及时收手了吗?你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是他把你救下来的。我当时离得远,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对……”说到这里,来望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徒弟为啥要和你大打出手?看着像仇人似的……你是不是偷偷克扣人家饭食了?”他不清楚沈泊舟和六船之间的关系,也就不能接近真相。他调侃了一句,但仙人没有像以往那样怼人,依旧是沉默。“完蛋,人傻了,没救了。”顶着冒犯仙君威仪的罪名,来望伸手敲敲陶眠的脑袋。陶眠没有计较,而是立刻把身子扭到旁边。来望大惊失色,摆好防御姿势。却发现陶眠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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