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眠先前频出炸裂言论,让蔡伯每日不得不多服两片药。自从那回老人病倒,他说话也就斟酌着来了,轻易不开口。蔡伯倒是有些怀念以前口无遮拦的他。对于此种心态,陶眠想点评两句。碍于蔡伯身体不好,遂罢。荣筝除了催元日起床这件事帮了些忙,剩下的时间都在添乱。一早的鸡飞狗跳,终于,元日整理好自己,换上整洁的新衣服,站在陶眠和蔡伯面前,深深一拜。“陶师父、蔡伯,元日这就去了。”“去吧去吧,元日,放心大胆地考,陶师父拿皇位给你兜底。”“……”皇位这个梗是过不去了,蔡伯深吸一口气。是他错了,小陶还是气人小陶。元日还等着他开口,蔡伯定了定神,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元日,多余的话也不必说,接下来几日的考试,只是你人生中必经的一环考验,迈过去就是了。不必将它看得过重,也不轻视它,只是一步而已。”蔡伯说给元日的话,是叫他把心态放平,眼界放长。未来的路漫漫无边,转机无限。正因为如此,对待眼前的考验,不必像面对终点那般如临大敌。只是一步而已。蔡伯这话一出口,元日的神情明显要比之前释然许多。“元日明白。”他朗声应了蔡伯的话,向着陶眠、蔡伯,还有刚刚走过来的荣筝行了一礼。然后,跨过高高的门槛,在熹微的晨光中离去。院内的三人目送他离开,荣筝笑盈盈地挥手,直到看不见元日的身影。因为抬起了手臂,衣袖顺着细瘦的小臂下滑,露出了一截雪白手腕。在手腕内侧,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多了许多道紫黑色的痕迹。像细小的藤蔓,又像许多条吐信子的蛇,看上去触目惊心。荣筝垂眸望着自己的手臂,微微咬住下唇,将衣袖重新捋下来,遮住肌肤上的异样。隔着蔡伯,陶眠余光瞥见荣筝的动作,他凝视许久,直到对方放下袖子,才收回目光。一声叹息。 目标定得高高的府试同样持续数日,这几日陶眠和荣筝就暂时留在了蔡伯的宅子里。蔡伯闲下来时喜欢侍弄花草,这爱好和陶眠倒是契合。元日不在,荣筝在房间午睡未醒,陶眠与蔡伯在花园中,给一株海棠翻土施肥。蔡伯说自己是花匠,倒也不错。他一把年纪,走路都晃。唯独面对他后院这些奇珍异草时,才显出使不完的力气。偶尔陶眠都要叫他歇歇。“无碍,无碍。”蔡伯把水桶放在脚边,一手扶在后腰,脖颈上挺。伴随着“哎呦”一声,陶眠眼睁睁地目睹他向后仰去,像被人弹了一指头的不倒翁。“!”他一惊,手中的铁铲丢到旁边,先把人扶住。“您慢着些……罢了,还是我来吧。”蔡伯呵呵笑,终于肯服老,捶着自己的腰,到旁边的石凳歇歇乏。陶眠做起这些园艺活儿利索干脆,他把袖口都挽起到手肘处,一铲接着一铲。蔡伯就在他干活的时候,偶尔与他搭一两句话。“以前年轻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晓得了光阴飞逝,白驹过隙。我刚见元日那孩子,他也就这么高?”蔡伯伸出手,掌心向下,比了一个差不多的高度。“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唉,岁月不等人啊。”陶眠听他念起元日,也微微有了笑意。“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的个子还要矮些呢。站在我的床边,一身短红夹袄,粗粗胖胖,像过年放的红爆竹。”这奇妙又贴切的比方把蔡伯听得直乐。“那时候他在山里,只有他一个小孩。我和荣筝都不拘束他,他就追小鸟、揍小树,作威作福。”蔡伯印象中的元日已经很懂事了,陶眠说得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没想到,元日小时候……还很顽皮?”
“皮着呢。但也怪我。荣筝的身子每况愈下,有时候我顾不上照料他。小孩子磨人,见大人不理他,就要想方设法折腾些动静,要我多去关心他。”“那这揍小树是……”“他想学功法,我不肯教。他非要证明自己,就去折腾小树。”陶眠回忆起那些被元日折磨的花花草草,就要心痛。“后来他又长了一两岁,才慢慢懂得,为什么荣姨总是躲在屋子里,叫她出去玩也不出。”陶眠蹲下来,换了把更小的铲子,把树根附近浇水浇硬了的土块捣碎。“人还真是奇怪。他不懂事的时候,我想着,他要是快些明白事理就好。他懂事了,我又想,是不是对他管教太多,让他早早地褪去稚气,平白比其他的孩子少了许多自在的日子。”蔡伯闻言,也是感喟良多。“人和人相处,本就是不易的。我对我的晚辈说,不要轻易去走这条路。他们误以为我怕后来居上,却不想,我已是如履薄冰。该如何从这条路上平安退出来,是我唯一忧愁的事。而今我想,彼时我人在歧途,又哪里有资格,为他人指点。说到底,是倚老卖老罢了。”蔡伯想起了些许往事,唏嘘不已。陶眠用手把不小心溅到外面的土拢了拢。“年岁未到,有些道理是很难听进去的。听了,也未必明白。”他拍拍手中的土,站起来。“好了,这棵树今年再休养一年,明年就会开花了。”陶眠把水桶铲子都放到不碍事的地方,转身回到海棠树前。他的手指轻搭在干枯的花枝之上,默默念了两句,大致是些祈愿明年开花的吉利话。“话说,元日是不是该考完了?”陶眠回首,蔡伯也拄着拐杖,缓慢踱步到他身后,仰起头望着那细瘦海棠。春日的光落在他眼中,鹤发银丝,蒙蒙地染了一层碎金色。“是该考完了。不如我们备些酒菜来迎他?”“那当然好,”陶眠莞尔,“元日这回考得不错。”“噢?这又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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