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聊天气、聊市集、聊京城中最近的逸闻八卦,唯独避开连襄公主的话题。连襄的死引起一阵轰动。作为最受皇帝宠爱的女儿,连襄当初嫁给夏之卿,这桩婚姻本是天作之合。但成亲后的连襄并不幸福。她无法孕育子嗣,被夏之卿冷落,又迫害妾室的孩子,心肠狠毒,据说还曾害死过一个丫鬟。如今公主莫名其妙在别院静养时死了,人们难免要怀疑到夏之卿的头上。当年他大义灭亲,害得元家满门抄斩,现在他的结发之妻又无故坠湖,不免引得人浮想联翩。夏之卿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他的身份是驸马,公主死了,他难辞其咎,险些被皇帝要了脑袋。若不是最近边关战事吃紧,需要他领兵出征,皇帝早就让他以死谢罪,给三公主连襄陪葬。也算是逃过一劫。他即刻奔赴前线,在边疆鏖战数月,大胜而归。他和将士们庆祝胜利,觥筹交错,但夏之卿的脸上始终有一丝散不去的阴霾。这次他们的主战场在赤沙岩,这里是当年他和表兄元鹤第一次并肩作战的地方。元鹤……这个名字时隔多年,再次回到夏之卿的梦中,每每都是万箭穿心之景。夏之卿并不愿意回想起这一幕,他希望这人永远消失在他的人生之中。而在此刻的京城,陶眠戴着徒弟的鱼尾面具,正在吓唬人。在竹帘之外的是个大腹便便的商人,穿着华贵,却满面愁容。他说近来府中总是有只黑猫跑来跑去。这猫来历不明,且性格狡猾,叫仆人抓了十余次未抓到。要说只是单纯多了只黑毛玩意儿倒也无所谓,但这黑猫总是大半夜钻进他的寝房,隔着被子坐在他的肚子上,一声不吭。商人时常半夜惊醒,一睁眼,就是一双冒着绿光的圆眼紧紧盯着他。见商人醒了,它便开始乱抓乱叫,把商人和他的小妾搅得不得安宁。商人听说白鱼先生是个建除师,专门擅长对付这些邪祟灾厄。他走投无路,便来此寻求帮助,希望白鱼先生能指出一条明路。可惜真正的白鱼先生出门了,他眼前这位,只能把他指到一条歪路上。陶眠清清嗓子,伪装成徒弟的嗓音,要比他更低沉些。“你弄错了一件事。那黑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反而是你。”“啊?”商人一愣,这怎么还是他的错?陶眠开始摇头晃脑,胡编乱造。“因为你整日荒y无度,那黑猫被你宅子中的邪佞之气吸引,才会出现。而你那寝房又是气息集中之所,是故黑猫总是在此打转。”“那、那先生可有破解之法?”“方法倒是有的,你从今天开始,就不能近女色。”“这、这……”商人一听这话,顿时不愿意。“先生,我总不能……”“不能什么?”陶眠的语气还很凶,打断了他,“还能比命重要?我是不想吓住你,更严重的情况方才没说呢。若是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你那妾室也要被黑猫的妖气同化,变成吃人的精怪,到时候你这条命可都要保不住!”商人听说这是害命的事,忙不迭地点头跟白鱼先生保证。“先生放心、放心,我一定照做。”陶眠这才满意地点头。“把茶喝了,走吧。”商人喝下这杯他花了千金买来的解梦茶,一饮而尽后,匆匆离开。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客人,待把他送出门后,白术地丁锁了墨钓轩的正门,回到陶眠身边。白术方才听了全程,好奇地问仙人。“陶眠师父,”她也随着白鱼先生这么叫,“那猫真的是精怪么?”陶眠举起茶杯,贴在唇侧。听见白术的话,他微微笑起来。“那黑猫身上附着了一丝商人亡妻的残魂,但神识未开,算不得精魅,害不了人,只是会折腾一段日子。若商人狠下心来,穷尽办法去捉,也是能把它捉到的。可那亡妻是被商人和妾室活活气死的,实在可怜。后二者虽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也要让他们吃吃苦头。放心吧,经我这么一吓,那商人再看妾室,必然越看越像猫,不会近她的身了。”白术地丁茫然点头,陶眠帮徒弟坐了一天班,胡说八道一整天,终于能有时间活动僵硬的肢体。“走走,我们到院子里玩去。”秋高气爽,陶眠带着两个小孩,一蛇一鹤,在墨钓轩的院中炒栗子。栗子是从来望那里白拿的,前些日子他跑去栗子山一趟,专程看看来望那老家伙的死活,顺便从他那里掳走两袋栗子。来望近来做事总是慢腾腾的,陶眠和他说句话,他要好半天回过神。
有一天午后,他和陶眠排排躺晒太阳,眯着眼睛望天时,忽而问了一句。“小陶,怎么不见你那六弟子?”说完这话,来望忽而意识到什么,沉默下来。陶眠的六弟子,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他近来分不大清过去和现在。陶眠在山中陪他待了几日,帮他做些杂事。来望如今腿脚不便,很多重活都做不了,陶眠便留了两个纸人,平时照顾他。他离开的时候,来望上一刻还说要给他送别,下一刻便倒头睡去。陶眠走近,用手指探探鼻息,是睡了不是死了。他这才放下心来,离开栗子山。圆鼓鼓的栗子在黑沙之中翻滚,很快被翻炒出甜香气。小孩子们眼巴巴地望着,白鹤的口水滴答,尖尖的喙要伸到炒锅里。陶眠用手背推着它的脑袋,它还不死心地继续凑过来。后来是黑蛇一甩尾巴,勒住仙鹤的长脖子,将它拽得紧紧,陶眠这才能施展动作。元鹤回到墨钓轩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出尘的仙人,烟火氤氲的图景,人间有味是清欢。 如故元鹤赶的时候好,一锅栗子刚刚炒熟。他上前帮助陶眠把栗子出锅,筛去圆沙,只把甜栗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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