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怀揣着好奇的心走到了东宫前殿,他好好听了前辈们的指导,告诉他什么时候该进去,不可贸然行动,便一直等到了一堂课结束,差不多休憩的时候。
殿内隐约传来喧嚷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并且都是徐徐说来的谈笑风生,但他听得真切,便知道此时是奉茶进去的最好时机。
其中有一道嗓门最为响亮,朝术哪怕是在殿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孔太傅,这道策论小子尽力了,但小子着实是不会这些复杂的之乎者也,听得小子头都大了。”
竟然有人敢这么对夫子讲话,而且对方还是当朝太子太傅。
真是胆大包天,这就是姑姑所说的脾气很好的公子哥吗?
朝术目露疑惑,还听见了年迈的孔太傅中气十足的吼声:“裴照檐,你给我正经一点!否则就滚出去!!”
话音刚落,朝术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位神采飞扬的少年低声下气地求饶:“孔太傅,是小子错了,您老别生气,小子下次定然认真复习,绝不让您老继续失望。”
少年身着玄色衣裳,金线绣着雷云花纹,一根同色系的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整个人挺拔又高挑,结实的身躯瞧着就比旁的人看着精壮不少。
这是东宫专门空出来的一间小宫殿,说是小,也不过是相比太子的寝宫而言,实际上比宣春宫的正殿都大。
里面整整齐齐、井然有序地摆放着桌椅,全都是些金丝楠木,放眼望去,全是浅橙黄略灰的颜色,纹理淡雅文静,打磨过后的质地温润柔和,泛着淡润的光泽,是最合适上课时使用了。
朝术轻轻垂下眼睫,收回自己羡艳的目光,沉着地把茶水给端进去。
他低着头,期间会经过那些少年才俊们,大多数人都是扫了一眼他身上的松绿太监衣袍就冷漠收回目光,就仿佛……他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蝼蚁。
朝术轻咬下唇,默不作声地将难堪吞咽。
除了张扬英武的少年之外,这殿内还有不少光风霁月的世家子弟,其中要属仙姿佚貌、沈腰潘鬓的白衣公子最为出色。
他们有高贵的出身、卓越不凡的能力,随便一样单拎出来都比他一个小太监强数十倍。
像他们那样的出类拔萃的人都是凤毛麟角,一出场几乎一向都为人群的焦点。
奴才当中再优秀的的人与他们相比都不值一提了,毕竟萤火岂能与日月争辉?
朝术余光轻瞄着他们,一路走到殿前的上位,太子的位置在最前方,相当显眼,并且独树一帜。
尽管太子并不想搞任何特权,但这是前朝就传下来的,类似于规矩的布置,所以他就必须坐在最上方,接受所有人的注视。
幸好尊敬师长是历来的传统,哪怕是太子也不能免俗,要不然他都能直接坐在主位上。
“看够了吗?”朝术一靠近,萧谦行就似笑非笑地说。
他在上位,很容易就能将底下人的表情一览无余,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太监是第一次见到杜如兰这群人,所有免不了表现出这幅惊奇的样子。
但是自己的人看其他人等就算了,还看得目不转睛,他心中还是涌上了淡淡的不悦。
朝术敏锐地感觉到了太子的不虞,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让主子不高兴了,就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错。
他连忙收回视线。
其实最出彩的还是太子殿下,即便对方一言不发,冷淡的视线一直放在书籍上面,也依然不容忽视。
这种气势绝对不是因为对方身份的加持,而是对方本身就自带的感觉。
清冷卓绝、不染尘埃,说话一针见血,是绝对意义上的指导者。
他合该是天生的上位者。
“殿下赎罪,是奴才没见识,方才也只是想记下各位公子的面容,免得日后冲撞了他们。奴才不该擅作主张看的……”不管有错没错,先对着太子求饶道歉就是了。
萧谦行叹了口气:“无事,去奉茶吧。”
朝术忐忑不安,端着茶水时还怯怯地回头看了眼太子,对方轻轻一笑,那笑里带着安抚的意味,他稍微有些安心。
“朝术。”
他连忙回过头,就听见太子说:“不必对我如此畏惧。”
为何太子会突然说这些?
朝术抬眼看见了孔太傅的视线,感觉自己摸到了事情的真相——太子哪怕是对一个小太监的仁善纯良,日后也定然会成为合格的掌权者。
却不知孔太傅私底下同太子交心时,告诫他身为帝王切不可有妇人之仁,果决和狠辣也是帝王的必修课。
朝术慢腾腾地去给太傅奉茶,也没忘了各桌的公子哥,他们用完后就得把茶水收起来。
期间他一直低着头,除了神思不属的被孔太傅吼了几声的裴照檐好奇看了他几眼以外,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将他给忽视了。
他只是被指使的工具,与他们这些人格格不入,他们眼中甚至不会有他,哪怕一粒灰尘都能比他更能让他们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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