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倩走进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她的儿子正仰着脸跟另一个男生亲吻。这个男生还是她一直印象不错的秦誉。哐当一声,手提包重重地砸在地板上。董倩脸色煞白,只觉得天旋地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荒谬。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如同噩梦上演,叶安屿对上董倩的视线,那一瞬间只觉得心口冰凉一片。他从秦誉身上起来,有些站不稳,仓皇开口:“妈……”董倩死死盯着他,浑身都在发抖:“你刚才在做什么?”她又看向秦誉,颤抖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打转,像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叶安屿脸色白到近乎透明,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对不起。”任何辩解在事实面前都是无力的,更何况他脑中一片空白,根本说不出别的话。“对不起”三个字像是最后的宣判,董倩只觉得五雷轰顶,她朝叶安屿走过去,垂在身侧的手刚扬起来,就被秦誉死死握住了。“阿姨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别打他。”秦誉挡在叶安屿身前,却也不敢直视董倩的眼睛。董倩盛怒之下红了眼眶,她抽回手,近乎崩溃地抓住秦誉的衣袖,声泪俱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啊,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秦誉被她晃得身形不稳,他从未见过董倩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手足无措:“阿姨,对不起,你先冷静一下,我慢慢给你解释好吗……”“你要解释什么?你要解释什么!说你跟我儿子在搞同性恋吗!”董倩嘶吼出声,终于戳破了这个令她遍体生寒的事实。她捶打着秦誉的胸口,泪眼模糊中看到他身后失魂落魄的叶安屿。可笑的事实摆在面前,董倩忽然没了力气,她闭上眼,揪住秦誉衣领的手缓缓松开。叶安屿僵在原地,有种灭顶般的窒息感,就好像被浸没在刺骨的冷水里,浑身冷得发麻。秦誉跟他对视一眼,脸色是同样的难看。董倩深吸一口气,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太过失态,保留着最后的体面对秦誉做了个“请”的手势,压着情绪说:“你先出去。”秦誉没动,他不想把叶安屿一个人留在这,为难开口:“阿姨……”董倩打断他:“我要跟我的儿子说话,请你出去!”秦誉还要再说什么,叶安屿哑然出声:“你先回去吧。”
“可是……”“没事,别担心我。”叶安屿艰涩开口,脸色差到极致。董倩胸口剧烈起伏着,觉得眼前这场景荒唐到可笑,就好像她是什么棒打鸳鸯的恶人一样。她不由分说地把秦誉推到门口,眼底发红:“小秦,算阿姨求你了,别毁了我儿子,行吗?”秦誉看着她的眼睛,在这样哀戚的眼神里哑口无言。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外面阳光正明媚,光线透过窗户落进楼道。多么晴朗的天,却让他感觉比冬天还要冷。秦誉没有走,他长久地站在门外,听着里面越来越尖锐的争吵声,听到什么东西碎了一地。他的心紧紧揪着,怕董倩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伤害叶安屿的事,他敲门,却无人应。屋里,董倩把茶几上的东西都砸了粉碎,地上满是碎玻璃,叶安屿依旧站在原地,眼眶通红。“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董倩声音颤抖:“高一?还是上学期?你每周末说要出去找他玩,就是在干这些龌龊事吗?”叶安屿没有回答,他知道董倩现在要的不是答案,她只想要发泄。“是不是小秦教坏了你?我就说,自从你跟他熟了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打架、逃课、进公安局,这些是不是都是他教的你!刚刚是不是也是他强迫的你?”董倩的言辞越发尖锐,把所有的过错和怨恨都推到秦誉头上,像是抱着最后的希冀:“你是我儿子,我了解你,你一向听话懂事,一定是一时糊涂了,走,我带你去医院,我们去治病。”“治病”两个字像是刀子一样戳进叶安屿心窝,刺耳又荒唐。他挣开董倩的手臂,在她绝望灼热的目光中苦笑一声,缓缓道:“我没病,是我先喜欢的他,我暗恋他很久了,打架逃课都是我自愿的,刚刚也是我主动的,我先亲的他……”他三言两语便摧毁了董倩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她骤然抬手,毫不犹豫地甩过去一巴掌。清脆的一声响,眼镜飞了出去,叶安屿左脸登时浮现红肿,耳边一阵耳鸣。他险些站不稳,踉跄着扶住桌角,一声不吭。近日来的崩溃、无助和愤怒涌上心头,董倩声嘶力竭地哭诉:“你这不就是变态么!你姥姥现在还躺在医院!你却在家里干这种事!你是要气死我吗!你爸要是知道,该有多失望!”她每说一句,叶安屿的脸色就白了一分。他并不惧怕什么,上辈子也是这样被董倩指着鼻子骂,叶安屿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不过是爱上一个人,那个人恰好是男生而已,他不觉得这样的喜欢是龌龊肮脏的。可现在,姥姥躺在医院生死未卜,董倩成日奔波心力憔悴,他却在这个时候给了她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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