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小人像最终还是被林钰留下了,她担心李鹤鸣动她的画,第二日趁李鹤鸣出门,还背着他将画藏了起来。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试问哪个男人不在意自己少年与妻子初见时的容貌,这等旧时丑模样的画像李鹤鸣不可能将其留在林钰手中。
不过林钰不肯将画给他,李鹤鸣也不会强抢,第二日回来后也没提及,好似已经放下了此事。
可他表面看起来不甚在意,到了晚上,趁林钰沐浴之时,却将房里里里外外翻了一遍。
林钰沐浴出来,见枕被凌乱,柜门大开,一眼看去还以为府中见了贼。就连柜中她的亵衣都好似被翻过一遍又迭好放了回去。
李鹤鸣并不在房中,林钰心中有了猜测,她甚至可以猜到他漫不经心在屋中乱翻的模样。
她两下系上中衣系带,取下李鹤鸣随手搭在桁架上的大氅,披在身上,便朝寝屋右侧的书房去了。
她腹诽他当真是爱面子的小心眼,又期冀可别被他找到了,她幼时有关他的记忆,可不比这画上人像清楚。
她匆匆穿过雪月廊下,果不其然见书房开着半扇门,窗纸显现烛影,她进门时,李鹤鸣桌案上正摆着那张画着他小像的宣纸,他提笔似在纸上写画什么。
他的大氅厚长,林钰撑不起来,需得提着下摆才不至于拖在地上,她手忙脚乱地低头跨过地柎,人还没进门,声音已响了起来:“李二!你是不是在偷偷毁我的画。”
夜深人静,她这声“李二”喊得凶,李鹤鸣停下笔,抬头看她,见林钰身上裹着他宽大的黑氅,视线不由自主在氅下隐约露出的雪白中衣上停留了片刻。
书房火炉才燃起来,比内室冷上许多,李鹤鸣收回视线,继续提笔作画,没回答她的问题,隻道:“将门关上,冷。”
林钰本不欲管,但听他喊“冷”,见他身上隻穿着薄薄一件春衣,回头一把拽拢了门,嘴上还埋怨着:“既然冷,方才将门敞着做什么?”
她一边小步奔向他,一边急道:“你如何找到的,我分明都将它卷起来藏在画筒中的一卷画里了。且你都答应了不动我的画,眼下何故又反悔?”
李鹤鸣听着,手里的笔却没停,林钰跑近,却见画上的布衣小人完好无损,并不似她猜想那般被他用笔墨涂抹掉。
李鹤鸣见她蓦然消了气势,不客气地呛她:“萋萋小人之心。”
林钰红了脸,却又察觉出点不对来:“你既然没打算做坏事,背着我偷偷找画做什么?”
李鹤鸣听罢也不隐瞒,大大方方承认:“是想烧来着,可想起既然你那样喜欢,又觉得留着也无何不可。”
这样一说,林钰也没算冤枉他。
李鹤鸣放下笔,林钰拉开他的手往纸上看去,见他竟是在先前的布衣小人旁又勾勒出了个衣裙翩跹的小姑娘。
小姑娘梳着双丫髻,手里拿着圆扇,歪头看着画中的他,裙摆上写着个钰字。
李鹤鸣的画工远比林靖出色,也不似林靖随手寥寥几笔胡乱画了个形,他落笔郑重,画得精细,林钰瞧着纸上眉眼灵动的小玉人,问他:“这是我吗?”
李鹤鸣“嗯”了一声。
林钰觉得有趣,再一细看,见那布衣小人也和之前有些不同,李鹤鸣在林靖潦草的画作上添了几笔,小人的下颌线平滑了些,束在头顶的发也撑了起来,瞧着要比此前好看不少,起码不再像个干瘦的小猴子。
看来倒当真很在意自己少年时在林钰眼中的模样。
他改动不明显,林钰假装没瞧见他偷偷添的那几笔,对他道:“我想将它挂起来。”
李鹤鸣道:“挂吧。”
林钰沉吟了片刻,又眼巴巴瞧着他:“那我能挂在你书房吗?”
李鹤鸣书房拢共隻挂着三幅墨宝,大半墙壁都空着,他道:“随你。”
旁人说这话许显得不耐烦,可李鹤鸣说这话那就当真是随她想挂哪就挂哪的意思,就算她要把墙上那幅崇安帝赠的那幅字画卸下来,转而将这一幅和“墨宝”八杆子打不着的小人像挂上去都可。
林钰听罢,当即认真端详起书房布局来,要为这画找一处风水宝地。
她望着书房布局,身后的李鹤鸣也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你用了什么香膏?”他突然问。
林钰没回头,隻不解地“嗯?”了一声:“我没用香膏,怎么了?”
李鹤鸣垂眸嗅她松松挽在肩侧的柔顺乌发,淡淡道:“无事,只是你身上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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