膀。”崔没有说自己去找了环卫大叔,看到那一团黑色的蝉的尸体。褐色的蝉死去了,变成了黑色的秽物,那么漂亮的翅膀如果剪成别的形状就不再是蝉了吧?
春君给崔打了电话,带着焦急的语气说自己可能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老师,你还在秋君那里吗?”春君问,“嗯,我在。”“秋君有说什么吗?”崔环顾着四周,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空荡荡的,“我没看到……”那些空荡荡的地方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空白似的。春君发出柔软的叹息,他问:“为什么。”为什么呢?没有留下口信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当然会给别人留下无尽的猜测。
他说:“如果换上彩色的灯球,这些蝉的翅膀就有颜色了。”
崔听到秋君这句话,想到学校组织教职工去旅游,参与当地的蜡染活动。蜡染的老师指着一缸黑色的水说这就是蓝染用的染色材料,将板蓝根春天种下去,秋天收获根部,这些根部被捣烂,浸泡,经历诸多的步骤,最终沤成现在这缸蓝染用的东西。水从缸里舀出来的时候,是深牛仔蓝。老师教他们用白色的粗线紧紧捆绑住白棉布,一圈一圈的捆住,要捆得很紧很紧才能染出条状的花纹。他们捆得满头大汗,将捆好的棉布丢进眼前的锅里,等待着,老师说他们这一锅每一块布料染出来的染色和花纹都不会相同,这一锅和下一锅又不相同,下一锅和下下一锅也不相同。“植物染料的魅力就在于一期一会,同时,也在于时间。”老师拿出一个板子给他们看,上面是一块一块的布料,用记号笔标注着日子,分别有日晒过得布料,洗涤剂洗过的布料,布料刚染出来原本的颜色,就算是同一块布料上面两块临近的布料,最终也会变得毫无相似之处。
那些白色的布最终从水里捞了出来,经过简单的固色步骤,甩干水分挂在晾衣绳上。崔旁边搭着一块同事染的布料,明明是同一锅,被浸泡了同样长的时间,颜色比自己的布料浅了好几倍。风吹过院子,一块一块蓝色的条纹薄棉布被吹了起来,和书中的稻田一模一样。
警察问他知不知道秋君是什么时候死的。“昨晚应该还活着。”他说,“昨晚他给我打过电话,让我今天过来一趟。”“你来的时候门就是开着的吗?”“不是,他说门垫下面留了钥匙,我用钥匙打开的。”钥匙还插在门上,没有被拔下来。扁扁的金属钥匙插在圆圆的门锁上,金属倒映着秋君的影子,他一米八的个头被浓缩成了苍蝇一般大的影子,短椭圆形,褐色的。警察又问他是谁,怎么认识的秋君,他说自己是秋君大学的辅导员,他妈妈在开学那天带着秋君过来让自己多照顾一下。“他妈妈说秋是一个内向的孩子,让我多照顾照顾。”崔说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灵魂飘离身体之外,自己站在自己身旁看着肉身的嘴巴滔滔不绝的说着,“秋是一个好孩子,在学校我没有听说过他被欺负,他的舍友也和他关系不错。眼看大四要毕业了,为什么要死呢?”事实上,无论是大几都有可能选择死亡,人们这样说,只是为了他的死找到一个借口,如果秋君是大一死的,他就会说,才大一,这么辛苦考上来,为什么要死呢?如果是大二,就说已经上大学一年了,什么都挺好的,为什么要死呢?如果是大三,会说忍一忍马上就要大四实习了,离毕业只差一年了,为什么要死呢?无论什么时候死掉,什么时候死掉并不重要。
“他家人呢?”警察问。崔说给他妈妈打过电话了,妈妈过不来,他哥哥要一个小时才能到。拿起手机看了看最后通话的时间,距离打过电话才过了十分钟。警察后面又问了很多问题,大概是在排除他杀的可能吧。秋君的尸体被放了下来,他的喉咙从绳子上解脱了,青色的脸颊像是被涂了一层社火的油彩。由于刚才一直开着门窗,裤管里淋漓的屎尿并没有带来过多的恶臭。崔不是第一次看到人自杀,人只要存在想要死去的意志,就能以各种奇怪的姿势死去。死去的尸体蜡黄蜡黄的,像假人模特似的任凭摆布。秋君也是这样,从一个有生气的孩子忽然就变成了模型人。
春君赶到的时候,秋君已经被运走了。警察在屋子里转悠,想要找到遗书。自杀的人不是都会留下遗书嘛,也好,电视剧也好,都是这样说的,存在死去意志的人会留下遗书,这是他们对世界最后的告别。春君请崔进死去弟弟的屋子,崔摇摇头说自己应该走了,他只是过来看看秋君,但秋君已经死了。在秋君死去的那一刻,崔和秋君的师生关系就消失了,自动解除了,他不再对秋君负责,自然也就不用妥帖的回应春君。他想回家了。
秋君为什么会死呢?崔回到家的时候想。他对警察说昨晚秋君给自己打了电话让他过来,其实在说过来之前,秋君说,老师,我爱上你了。隔着电话,秋君的声音颇有些像春君,不过春君总是很干脆,秋君则慢吞吞的。“我马上就要毕业了,老师。”秋君说,毕业之后,没有师生关系,就不必被质疑职业道德,“毕业之前,我想告诉老师,我爱上你了。”秋君慢吞吞的说。
崔不是第一次被学生告白,有些学生总是会轻易爱上生活里能找到的最接近权威的人。他们说崔是一位温柔的老师,总是用眼睛注视着自己,无论是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