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灵魂徐徐上升,头碰撞到了天花板,又从天花板上穿出去,穿到楼板上,面颊塞满钢筋,头顶复合地板,脚在空中晃了两下,用手臂推着天花板,将头从楼板上拔了出来。
“不要走,陪在我身边吧。再宁。”哥哥抚摸着他的胸膛,像是要找到风筝的线轴,“留下来吧。”
他站在自己的身体上,俯下身捂住了那双像母亲的眼睛,眼睛闭上了,母亲离开了。哥哥的睫毛蹭着他的手心,颤动着。“留下来吧。”哥哥的声音和自己的声音在两层空间中交叠,“陪着我吧。”红色的嘴唇贴在一起,温暖的,柔软的,密不可分。他想起来那个夜晚,不由自主的回头看着房门,房门敞开着,风从房门处流进来,他更深的意识到妈妈已经死了的事,她不会站在房门捂着嘴了,也不会再将自己的儿子丢掉。她已经死了,这件事就如同每天要做的事一样清晰。
“妈妈死掉了。”他无意识的说出这句话,就像是今天一直说的那样。妈妈真的,真的死掉了,这个事实已经成为公理。仅存的血脉正在亲吻他的脸颊,两个人的胡子刮在一起,像树根那样相连。
母亲的骨灰中残存着一些骨头,像考古的遗迹似的。哥哥拿着夹子,他抱着骨灰盒,两个人沉默的捡着骨头。装好了骨头,将灰烬倒进了盒子中,最后包上明黄色的布,盖上了盖子。哥哥端着骨灰盒,他拿着牌位和莲花灯站在双人的骨灰室前小心的将母亲摆在了父亲身边。母亲的一寸免冠照片还是几年前照的,穿着黄色的衬衫,梳着长发,对着镜头露出温柔的笑意。父亲的照片也在笑,温柔地望着虚空。他小心的放好牌位,关上柜门,回到车里取出来买好的纸,哥哥拎着五袋金元宝,还抱着两大包黄纸,他抱着母亲生前的衣服,用死去的床单包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到了焚烧的地方,哥哥先点起火烧纸,他将纯棉的衣服一件一件的丢进去,焚烧场的隔壁有一家人正在哭,一边哭一边唱着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丢下了我们娘俩……他转着头看着,十几个人披麻戴孝的在炉子前有旋律的哭着,最小的那个孩子伸出手要摸跑来吃祭品的小黄狗玩儿。
“妈妈,别担心。”哥哥用棍子将衣服挑开,方便烧的更干净,“我会照顾好再宁的。”真丝的睡袍一瞬间就消失在火中,像是从来没有被生产出来似的,荆再宁一件一件慢腾腾的烧着衣服,焚烧场吹过一股难闻的冷风。“抱歉,妈妈,我没能做一个好儿子。您对我有过那么多期待,可我只自私的想着自己。妈妈,你已经尽力了,你和爸爸给过我那么多爱。”哥哥在喃喃自语,将一打一打的黄纸丢进炉子里,他的脸颊被火光映红了,鬓角流下几滴汗水。
荆再宁烧光了手里的衣服,将床单也丢进了火里。化学纤维被火舔舐着,不甘心的燃烧着。他接过哥哥手里的黄纸往里面丢,哥哥拆开金元宝的袋子撒着金元宝。“妈妈,你会看到爸爸吗?”他问,“爸爸死了很久,我已经不是很想他了。妈妈啊,我在想,如果当时我说出实情,你还会赶走哥哥吗?妈妈,不是哥哥伤害了我,是我先亲哥哥的。对不起,你当时那么生气,一不小心就说了谎,说是哥哥亲了我。我那天说我们是自愿的,我没有撒谎,妈妈,是真的。对不起,妈妈,因为我撒谎,你赶走了哥哥,就连儿子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对不起,妈妈,真的很对不起。”哥哥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母亲的眼睛注视着他,说:“没事了,再宁。”炉子里的火光正在熄灭,冰凉的风吹过他被烧红的脸颊。兄弟两个将最后一点金元宝也撒到火光中去,然后熄灭了火焰。炉子中留下黑色与灰色的灰烬。
小黄狗跳进还有余温的炉子里撕扯出作为贡品的鸡腿,烫的呜呜的呜咽,牙齿咬着想要拖出来。哥哥用棍子将剩下的贡品也从灰烬中用棍子拨出来,顺着入口给拨到地上。小黄狗趴在地上啃着,烧热的肘子溅出油脂,它跳起来跑了两步,又慢吞吞的回来用爪子扒着肘子试探。
回到家,两个人动手将所有的房间都彻底清扫了一遍。妈妈的手机和全家福装进了行李箱。冰箱里本来也没什么吃的,能吃掉的都在这几天尽量的吃了,一些冻得肉在热水里融化,哥哥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炖透,一个接一个的装进了保险盒里,放进了加了冰袋的生鲜快递箱,空运到哥哥所在的城市。荆再宁拔了冰箱的插座,压缩机嗡嗡运行的声响一下安静下来。“你再检查一下,还要带什么。”哥哥将每一处角落都铺上了买好的蓝色无纺布和塑料布。他望着一片蓝色的海洋,就好像要从母亲的体内被用力的分娩出来一样。
“没有了。”他握着哥哥的手,拖着行李箱到门口,哥哥打开弱电箱的盖子,随着清脆的“啪”的一声,总电闸被关闭了。
拉着隔光窗帘的家黑黝黝,安安静静的。哥哥走进去最后检查了一遍水龙头,再次走了出来,他的鞋子踩在塑料布上发出唰唰的响声。“爸,妈,我们走了。”他对着满满当当的家鞠了一躬。哥哥关上了大门,手指在门上留恋了一会儿,用钥匙锁上了门。两个人拖着行李箱无声的等着电梯,他觉得心脏有一股沉甸甸的痛楚,好像分娩出来的新生儿被护士抓着脚打屁股一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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