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开放,充分利用实验残次品建造一个对外营业的亲子之家,这也是她的主意。
确实,做这样的工作须时不时地为自己找些乐子。在爱的代码能够被编译之前,他们仍然需要模拟一些场景来让往后被生产出的仿生人拥有自己被爱着的记忆,以便构筑那个最重要的自毁系统。日复一日地重复这样的模拟,如果没有乐子,人是会很容易感到疲倦的。
“老师您常来啊!”秦曼的学生冲着她的背影扬起亲近的调侃的调子。
基地中的甬道七弯八拐,设计图纸上呈现出的景致必定有如一个蚂蚁窝。在这覆盖了十六分之一行星面积的庞大蚂蚁窝中,相较于构造逻辑的模拟室、机房与车间,使抟土计划系列产品在外观上最接近于人类的仿生学实验室仅仅相当于通连副巢的蚁路。
门内包裹着门,玻璃中套着玻璃,且研究员的视线外隔着一层护目镜,而陆攸不知何故蓦然转头,恰在这个瞬间与走廊外的秦曼目光交汇。
仍旧是这样的一个响晴白日,依稀是那年的案牍劳形,在陆攸眼中,秦曼投在玻璃上的影子逐渐幻化为十年前屏幕上的影像,十年前她与她的同伴那样骄狂而意气风发地出现在她面前的影像。他们利用陆攸在他们母校作仿生技术相关课题报告的契机,成功地将某个插件埋伏入她的系统,大肆作乱,惹得她不得不主动联系上他们。
她看见屏幕那端的赵昱君局促地扶了扶镜框,一副腼腆而内敛的学生样子,不过他的紧张似乎更多的是针对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而非是对陆攸表达歉意的附属产品,虽然他话语中的歉意着实完美无缺,“抱歉打扰您,陆博士。我们只是想以尽快的方式争取一下合作的机会。我负责与您接洽。”
“那,负责在我的电脑里捣乱的那一位,她他又是”陆攸忽地反应过来,“它又是什么?”
“这个嘛,我认为我们俩现在还说不准呢。”年轻的秦曼出现在年轻的赵昱君身边,目光灼灼地穿透屏幕,热烈地投射到陆攸身前。她脸上同样略带一抹紧张,但礼貌性质的谦逊背后是藏也藏不住的、澎湃的自傲与踌躇满志,“它最后能是什么,某种程度上来说取决于您的意愿。现在我们可以借一步谈谈合作的事情吗?”
镊子脱手碰上了玻璃培养皿,发出“叮”的一声。陆攸凝滞在原处,恍若未觉,面向玻璃的护目镜上渐渐蒙起了一层薄雾。
秦曼隔着玻璃看了陆攸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最靠近地面的楼层是宣发部门。临近亲子之家再度开放的前夕,这个部门格外需要加工加点以应对各种变化。亲子之家包含了面向消费者的商用部分,和面向特殊家庭的福利部分宣传人员正对照着曾经的营业信息,着手制作一系列崭新的宣传画面,音轨反复走向尽头,拉回,合成,再播放。比如为自闭症患儿提供最适的治愈向同伴,为失独家庭的成员提供他们需要的模拟
站在基地入口的甬道处,壁上次第亮起一盏盏惨白的感应灯,秦曼极目远眺,走廊的尽头是另一道走廊,幽深的尽头仍然是幽深,重重叠叠的楼层、隔间、实验室,从地下生长至地表,从实验室中被废弃的男孩女孩、少年少女、言行、肉体、逻辑,供养起了一个亲子之家,不断为花钱来往此地的人织就他们所需的梦境。
从这个概念上来说,如今秦曼随时都可以编辑梦境——随时都可以,但她早就过了利用梦境取悦自己的年纪。当年在披霄号上等待秦昭粲和陆缓缓同时消失的那个时刻,秦曼也曾以放纵的姿态,全无避讳地对着她梦境中的仿生女孩说出:“有时我宁可我们一开始就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有创造,我宁可我这辈子一事无成。”而随后秦昭粲笑了,某种非程式的光华在仿生女孩的眼中闪烁:“哇,那我在你心目中真是相当重要了。”
这样的光华,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秦曼也不想再见到了。正如她已然消弭的朝气蓬勃、骄狂、希望,以及少年人独有的愚蠢那样,再也不会有了。从前每当秦昭粲这样笑时,秦曼的面容上通常也会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同样的笑意。但是现在,在这片四下里阒寂无人的虚空中,她们静静对立着,不需要开口,声音却仍以前所未有的清晰程度在两人之间回响,这标记着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秦曼的脑子里,仅仅只是一个梦境,因而她也不再需要微笑。
“我想最后和你道一声别。”良久的沉默后,秦曼开了口,声线如同一座废弃的军工基地中弥漫着的空气与尘埃,“我没有精力再去经受创造一个东西、再亲手将之毁掉的过程了。”
“可严格意义上你不能算是毁掉了你的成果呀?”梦境中的秦昭粲显露出微微困惑的神情,“那些理论还在那儿,主机还在那儿,你甚至得到了一个自毁系统。未来继续推进这个项目时,你们需要做的只是一些实验室工作。”
“不,小暖。”两行泪水终于缓缓滑下秦曼隐藏在阴影中的面颊,“未来已经到此为止了。”
那天秦曼入睡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陆陆续续也做了一些别的梦,不过当她醒来时,她收到了抟土00已彻底销毁的讯息,她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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