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玠在这一天,终于第一次与他人共用了一个房间。在此前,她以为她那段与祁旻有关的经历是她第一次与人同居。
??????她睁眼,又一次看向舷窗外。爆炸声在风雪中微不可闻。冰原上时映跳动的火光,然而更多的色与光都会在刹那间湮灭于茫茫灰白中。零星的无序者扭动着四肢攀上地面,在冲击波与热流中狂欢到忘记这是什么地方,继而脸上扭曲的狂喜在风暴中僵硬,青白,与冰原融为一体。为了稳态机制不被破坏,手持武器的救援军队不得不消灭每一个有报复性破坏行为倾向的无序者,再把安静与顺从的人们接上船舱。
??????走廊外的过道突然一阵骚乱,清晰的鞋跟踏地声似乎是引起这一切的源头,却又冲出一片嘈杂,直奔房内。室友在淋浴,隔音很差,孟玠努力在一片水声中分辨步调的节奏。笃、笃、笃、笃……
??????来人在这个房间的窄门前驻足。孟玠想着外洲的礼仪,目光从那双黑色皮靴往上移。女人的手一直保持着随时能取用腰间的防御武器的姿势,半长的发应已及肩,此时简单地束在脑后,额前一缕碎发滑落,眼神平静得不像刚刚历经一场混乱。无言两秒后,她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继而冷静而程序化地问:“舱内各项指标?”
??????“一切正常。”孟玠复低下头。
女人转身离开房间,没有停顿。走廊无风,而她衣襟猎猎,披风的边缘在空气中扬起弧度。孟玠重新将目光投至舷窗外,房门咔哒一声关上。静默与暴风雪一般铺天盖地。
??????倘若不抬头,她尚可以将来者幻想成祁旻,可抬头后赫然是晏以南的脸。扫兴。
??????……
??????位于南极洲腹地,建立至今已经71年的极权组织“熵墟”,近日已被彻底清理。被囚于该地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原外洲人——在该组织被称作“无序者”——部分获救。所有该组织成员按照原籍遣送回国。其中,所有未成年人均安排入特殊的机构经行康复疗养,以便日后仍能正常参与社会活动。机构数十处,各阶成员按比例平均安置入内。该康复疗养计划被命名为“熵阈计划”。
??????在孟玠的认知里,“康复疗养中心”与“学校”这两种概念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初次听到这两个词的那天,高台上对着他们演讲的晏以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口吐出这两个词时给她的感觉都只像是某种借口式代称。建筑群外环的深水、颇复古的桅桨则更令她感到不是滋味:外洲的4d式全息影像覆盖技术均得益于熵墟的成果,可他们竟敢将它用于囚禁他们时惺惺作态的自然氛围。“熵阈计划”,外洲,正常秩序……那天,零星的陌生词汇轻飘飘掠过孟玠耳畔,她偷眼看向与她分在同一批的祁旻。祁旻伸手撩动漾着粼粼波纹的水面,她周围那些能目光接触到她的人仍本能地对她保持着敬畏的态度,仿佛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什么特别的涵义。……那在熵墟,它被用来做什么?守在湖边的人正和祁旻聊着这一话题,他在风中整整衣襟,似乎并不在意因此扭曲的光波下显露出了制服与武器。监狱,祁旻回答,并弯了弯唇角。
??????自那以后,他们所有人都乖乖遵循起了一种新的秩序。在这样的秩序中,孟玠该按年龄而非资质分阶,称包括祁旻在内的一干前熵墟成员为学长学姐、学弟学妹;称疗养医师或其他管理策划人员为“老师”。他们还要按照一种奇怪的安排、奇怪的方式作息与——“所以你们都觉得这一切蠢透了,然而只有我一个人试着接回【触手】就因为我是唯一一个他妈的k阶成员?”祁旻厌烦的声音打断了孟玠的回忆。不知怎么的,祁旻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种奇异的和谐,好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在别的什么地方会经常因为学校或别的什么烦心事发出这种牢骚似的。孟玠为这种想法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想要弯起嘴角微笑的冲动。祁旻竟可以说这么长时间的话,好像她以前的那部分工作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并且,她们竟这样亲近地坐在一起,预备完成同一个计划。孟玠继续困惑着接受耳边的喋喋不休。“这实际上是任何一个最低级的无序者都能够完成的步骤。”祁旻抱怨着,丢开手上的屏幕,手撑着地面一跃而起,进入操作室旁大概是一间更衣室的小舱。船身倾斜了一瞬,孟玠回神,想起她们再度登上摆渡船的目的。
??????看起来祁旻已完成了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四周有金属原件不自然运作的声音,继而覆盖在一切非生物组件上的扭曲光线层层剥离,幻影潮去,深壑如一巨口显。光滑的船壳悬浮于反力场上,没有了水波映衬的每一次倾侧都显得岌岌可危。桨端的推进器喷着不稳定的粒子束,原非水波助动,像一根突兀生于虚空的怪刺。唯一真实的场周绿植暴露出了其下的供给系统,所有的储液容器、导管与色光更令孟玠顿生一种难言的不适。那些格格不入的盎然生机就像一个表面正常的人剖开了皮肤,才发现机械内里倾力供养的那一点表层细胞竟是这副躯体唯一的鲜活。
??????一阵沉重而清晰的皮靴踏地声,祁旻步出舱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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