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力从病床上站起来,推着输液的管子,打听着来到郑琪的病房前。yuxi
红色的人、悲伤的人,像即将湮灭的火焰,随着病床上母亲的泪水,噗嗤一声——
这一天,一月二日,周青先的生日。
没人为他唱歌,没人为他祝福,他站在四方的病房外,面对残破难堪的一家人。
崩溃的想要一心寻死的母亲,被关在方方骨灰盒里的父亲,不知所措压抑哭声的弟弟妹妹,和才抢救出来、还在监护室观测的早产儿。
林北生在其中,像一段快要燃尽的木头。
这时候他们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四岁,一个懵懵懂懂地被赶到了最前面,在极短的时间承担起家庭的重任,再谈不上理想抱负,于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被困死在槐安湾那几亩地里。
一个远远地看着,安静地听着,想着,还不能死。
还不能死,还不能死。
一生都在找蓝色海洋的鸟,不得不振振翅膀,再往前飞去。
他被无形的力给推动了,灵魂早就死了、只剩行尸走肉的周青先,在这时,终于短暂地找到了目标。
他想,现在还不能死,他还要攒够很多很多钱,保住监护室的小孩,救助郑琪断掉的腿。
就凭法律判定的赔偿要维系这一家人生存肯定是不够的,周青先便想方设法集来钱,托人交到林北生手里,说是补偿费用。
他听说郑琪最开始不要并痛骂了前来沟通的人,但林北生却代替她接受了,因为这位迅速放弃理想看清现实的少年知道,让监护室的小孩活下来需要钱,给郑琪安装最好的义肢需要钱,安葬林囿需要钱,弟弟妹妹上学也需要钱。
他听说后来郑琪哭着打了林北生一顿,骂他为什么要接受施舍,这样践踏尊严得来的钱,用了难道不会于心不安吗?
他听说林北生什么都没回答。
还不能死、还不能死。
周青先给的钱能满足他们安稳地度过余生,本来做好了不再去打扰他们的准备。
有一次他从镜子中看见了自己后颈那一片不堪入目的痕迹,腺体上的针孔实在是太丑陋了,紫青的皮肤上结了一串又一串血痂。
他突发奇想,还不能死,想掩饰掉童年全部的阴影,试试把自己打造成为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人。
于是这成了他的新目标,他混入贵公子的圈里,与狐朋狗友鬼混,选择在一个雨天,迈进一家纹身店。
老板问他要什么图案,他透过雾蒙蒙的窗,想起来撞车那晚在雨下摇曳的花。
自此,他的颈上多了一片山茶,刺针一下一下扎进去,敏感的皮肤早就疼得发麻。
这到底是用疼痛来记住生存的实感,还是想用自虐来减缓过于泛滥的愧疚,周青先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额上的冷汗叫纹身师看了都害怕,三番两次问他是否需要中止,周青先面色惨白,但依然摇头,与林北生一样,选择了沉默。
还不能死、还不能死。
他听说周淮在精神病院成天发疯,用脑袋撞墙,在强制治疗中逐渐没了人形。
周青先便想,还不能死,至少要看到周淮咎由自取、痛不欲生。
他的叛逆期姗姗来迟,故意在留下些风流事迹传到爱慕名声的周淮耳朵里,隔几日顶着入不了周淮腰的纹身和长发出现,欣赏她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还不能死,还不能死。
他听说徐以凡与他的初恋有一个私生子,是个alpha,徐以凡非常喜欢他。
周青先便想,还不能死,至少要让他们遭到报应、罪有所得。
周青先确实做到了,浑浑噩噩地过了五年之后,他东拼西凑地集齐了证据,并在一次盛大的聚会上,昭之于众。
那时才距离周淮假死三天,距离他从林北生家中不告而别半个月,也是一个很好、很热的一个晴天。
徐以凡将在这一天把股份让给自己最喜欢、最器重的儿子陈森——这是他初恋开出的条件,只有这样,她才允许陈森改和他姓。
欺软怕硬、吃了一辈子软饭的凤凰男,至今对没有一个儿子跟他姓这件事耿耿于怀,咬咬牙同意了。
他太喜欢自己这个大儿子了,性格温顺、英俊潇洒,就算股份让给他也不起任何作用,他就是一个乖乖听话的旗子,与周青先不一样,不具有自己的思想,是一枚合格的傀儡。
于是徐以凡便喜滋滋地组织了宴会,请圈里最权威的商业大鳄参加,趾高气扬地准备宣布这一伟大的结果。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总是自命不凡,习惯沾沾自喜。
所以当投影机中放映出来的不是自己精心拍摄的宣传片,而是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时,徐以凡完全理解不到现在发生了什么。
他的大脑在此刻宕机,茫然地看着荧幕上的男人狼狈的样子,听着不堪入耳的求饶声音,根本无法将影片里的脸和自己的重合在一起。
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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