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又浓又稠, 又红又多, 迅速侵染了一袭碧衣……渐渐地, 灵霄视线里的所有的人和场景都模糊了,她的瞳孔开始虚焦, 视线中只剩下那大片大片漫延开来的唯一的颜色。鲜红的血与天青碧的衣衫侵染在一起, 变成了发黑的暗红。一缕透明的神识从被魔冥火焰焚烧之处丝丝缕缕飘出。就像烟囱里飘出的炊烟, 离开烟囱后,很快便会消失在空中。几乎是同时, 榻上的青璇突然猛地抽搐一下, 整个身体如同折断的弓弦弯曲绷起, 抽搐再展开,在最后一个抽搐时, 她遽然睁了下眼。如同回光返照一般,那双眼皮下的瞳孔微弱移动,似是艰难地想朝榻前几人的方向看来。可惜, 回光返照只有一息。这个瞬息, 短到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而站在榻前的灵霄此时眼前虚影模糊, 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天旋地转间,她耳中只听到不知是谁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然后眼皮一沉,眼前黑暗袭来, 整个人便如同一片从树上坠落的树叶失重往后仰去。一只苍白修冷的大手在那一瞬迅疾伸出, 在晕厥的少女倒下之前, 手臂一抄将她拦腰揽入怀中。“啊——!!”赤鸢吓得惊声叫喊。“闭嘴。”谢无佞将晕倒的灵霄打横抱起, 转头,那双冰凉碧眸阴恻恻盯着被陡然发生的一幕吓得骤然尖叫的赤鸢,一道强劲的掌风挥过去。赤鸢被大魔头一掌挥到屏风上,身体撞到屏风上又跌到地上,被摔得发髻散乱,衣裳狼狈。她惨白着脸,猛然回神,捂住了嘴。然而那双惊惧的眼睛却不敢多往大魔头身上看一眼,仿佛只要一眼,下一瞬被洞穿心脏的人,就会是她。赤鸢害怕地抖着身体,跪倒在地,匍匐在了大魔头脚跟前。矮榻上的青璇在如同回光返照般抽搐一瞬,拼命睁开那双不甘的眼眸看了这世界最后一眼后,便无力地垂下手臂,永远地闭上了眼。粘稠的黑色的血从榻上,顺着青璇的手一直流一直流。‘啪嗒、啪嗒、’从垂落的指尖流淌到地砖上,侵染到赤鸢跪地的膝盖。赤鸢死死咬着牙关,牙关和膝盖同时打着颤,看着那一滩血流到自己面前来,却不敢出声,更不敢抬头。死亡在这一瞬笼罩着她,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大魔头阴晴不定,想杀人说杀就杀,赤鸢大气不敢出的t z抵额跪着。然而下一瞬,大魔头将突然晕厥的纯灵神女打横抱起,黑袍翻飞掠过,朝着殿外急促地瞬移离去。被死亡之神攫住喉咙的手才终于松开。赤鸢紧绷的肩膀猛地一松,整个人大汗淋漓跌坐在地上。
她一伸手,手掌撑在地上,却触摸到满手黏腻的血。“啊……啊啊!!”她疯了一般跳起来,把手上的血往袖子上抹,掏出手帕去擦,可那血却像怎么都抹不干净似的。越抹越多,越抹越多。最后赤鸢身上衣裳到处都沾了血,她看着血流了一地青璇的尸身,崩溃地大叫:“不是我,不关我的事!又不是我动的手,我没有杀她!”急切离去的谢无佞也好,在殿里抓狂崩溃的赤鸢也罢。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一刻开始,周围的世界开始悄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宫阙外的天穹远处,飞过的几只鹊桥灵鸟突然消失了。飘浮在半空上的祥云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融合;占领了九重天宫的鬼面魔军队列走着走着,突然凭空少了两个;神殿宫阙那黛瓦翘檐下悬挂着的八角宫灯也变得透明起来,直至消失,然后慢慢地,以那个灯笼为锚点,小半个神殿都开始变得透明。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橡皮擦,将一幅画卷上的边边角角,和一些不重要的符号与点缀,一点一点地涂抹掉了。被橡皮擦擦掉的地方,就那样在画卷上消失了。画卷中的其他人和物,仍旧存在。但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没有察觉,有一块无形的‘橡皮擦’出现了。怀中的少女已经失去了意识。谢无佞抱着少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瑶池仙台。他一脚踹开瑶池楼阁的殿门,纵身飞掠进去。将灵霄重新放入瑶池中,神色如焚摇晃着她纤细的双肩,声线发哑:“醒醒,给本尊醒过来!”灵霄并没有醒过来。她漂浮在瑶池中,双目紧闭,毫无意识。她的脑袋歪在池台上,发丝荡在水中,脸颊倾侧,手臂如同前一瞬被谢无佞捅穿了心脏的青璇一般,无力地垂落在边沿。或许美丽的事物总是易碎而脆弱的。上古纯灵更是如此。‘纯灵神女’化不化形,对于谢无佞而言,不重要。灵霄是什么形态,谢无佞也不在乎——无论她是他眉心里的一颗朱砂痣,还是纸片人形状的小不点,亦或是如今化形出来的少女。在谢无佞看来,‘小不点’是一个能让他心情变好的玩具,小宠物。现在,谢无佞弄碎了他心爱的玩具。谢无佞盯着池中的少女,眸光逐渐颤抖,碧瞳旁边的眼白血丝遍布。他不敢再去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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