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杀手 ,”苏暮雨喉头滚了滚,攥伞的手微微收紧。“用什么剑都是一样的,也不敢当剑客二字。一柄剑在我手里只会是凶器,还不如蒙尘。”“在我心里,你就是一名剑客,大概只是时运有些不近济而已。”生于黑暗,却心向光明,还想着他人点灯。无论如何,在这方面,林朝朝是有些敬佩他的。她抬起眼,苏暮雨很高,高到即使他垂下眼睛也能和抬头的林朝朝对上视线。她的眼极美,如秋水迤逦 ,似烟花绚丽。她本是冰雪一样的样貌,但双眼却灿烂明媚,如春光,吹绿一天一地的杨柳岸。“苏暮雨,你要多相信自己一点。”心中好似起了一场飓风,苏暮雨在她一双眼眸中好似被魅惑一般,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收下的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当场拔出了已经开裂的长虹,将新剑送进了伞柄。他只记得她绚丽的眼眸,还有那一句重若千钧的——剑客。暗河苏家家主、执伞鬼苏暮雨、四大魔头之一、江湖人闻之闻风丧胆的人,竟然也能够被称为剑客。他不知是要感叹林朝朝的天真,还是卑劣的欣喜于她错误又荒谬的认知。“雨停快了。”船舱外沙沙的雨落声音渐渐消失,林朝朝望一眼舱外,带着些释然地笑笑,“和以前好像。你总是赶在雨停之前离开,那个时候我心里总是在祈祷这个雨下的久一点,再久一点。”“也算有始有终了。苏暮雨,当初我想的太简单,以为有情可破万难,现在才明白你所说的‘不能’是何意。是我给你出了难题,如今我们都已经放下,希望我们以后都能,”她歪了歪头,眼中清亮明净,带着纯粹的祝愿,“得偿所愿。”已经放下了吗?苏暮雨这样问自己。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在林朝朝说完话之后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心口渐渐升起的涩意像藤蔓一样向上攀延。“对不起。”良久,他才哑着嗓子说出一句话。从前 ,他不曾好好陪护过她,反而常常惹她伤怀,如今他的同门害她重伤,他亦只能袖手旁观。他对她多有亏欠。“你没有对不起我。”林朝朝摇摇头,“你有你想走的路,这是你的自由。”当年没有和她走是最理智的选择。生命辽阔,不是只有爱恨。就如同现在林朝朝对无双,更能理解两人之间除去情感还有各自的使命责任。我的自由,苏暮雨心中苦笑,我从来就没有自由。夜雨微凉,他最后还是赶在这一场雨的尾声,如一团影子消失在了夜幕江面。
林朝朝这次没有注视他的背影,安然坐回了筝前,指间轻拨,弦音流转,如冲破夜晚的黎明,光线一丝一缕,千丝万缕的透过云层扑向大地。温暖又和熙。你在我的心里下过一场大雨,后来雨停了,我走出那场雨,看见了明媚的阳光。几日后,青州,望雪楼艳阳高照,林朝朝端坐高楼,窗外望去,可见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咸腥的海风吹入高阁,将她那一身云水霓裳吹的翻涌如浪。高楼之下是繁华无比的城镇,城镇之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林朝朝两辈子都是内陆人,除了在电视影像上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大海。若得闲,来这里游玩,倒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小姐,这次出海是由沐三公子主理。稍后会亲自过来接小姐上船。”青州望雪的总主事人这样说道。原来是此行出海太过遥远,过了海界,需要向官家审批,这些官府文书对林朝朝这种有身份品阶的人来说是最轻而易举的。但巧的是沐家不知为何也要出远海,但出海船只是有限额,沐家的掌柜就找到青州望雪居的主事人商量了一番。望雪居出文书,沐家出船,两方合作,一同出海。主事人问过林朝朝的意思,林朝朝想了一想:这次出行不宜大动干戈,用望雪居的船太过显眼,倒不如用沐家的船,可以掩人耳目。她便同意了,对沐家只说自己和主事人有旧,这次和船队上船是特意想来看看那沧海尽头。“嗯。”林朝朝点了点头。主事人躬身拜过,退下去整合出海的船队。也不知道雷无桀他们在哪,得尽快找到他们,省得他们找不到船白费功夫。日近正午,太阳亮的刺眼 ,林朝朝下了高楼,一至三层是专门的宴客和接待之所,往上数便是雅间和包厢。最后两层便是专门的望景台,可以远望到东及海。她在三楼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百无聊赖的望着一楼来来往往的客人们。不知道萧瑟怎么样了 ,天启城那边皇帝的意思如何,谢宣前辈说的海外仙山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有仙人那么能不能破碎虚空,能不能回到以前呢……不知道无双现在在无双城怎么样了……她的脑海里天南海北的散漫开许多个问题。眼神随意的往一楼大堂下溜了一圈,突然瞳孔猛震。一楼大堂南北西三侧各有一个接待处,林朝朝在三楼顺着目光望下去,可以看见北面的接待口处一个眼熟到不能再眼熟的白色背影正在和掌柜们说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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