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碧色的裙子,是用妆花缎裁的,袖口和裙摆呈荷叶状,衣裙上还绣了些草叶暗纹,在屋子里瞧不见,但只要一迎上日头,草叶卷曲的银纹便熠熠生辉,像是春日中的盈盈绿波,让人一瞧便神思清爽剔透……李青芝很喜欢这条裙子,面上的笑自出来便没止住。“大人,我换好了。”跑到收账的柜台前,东家正在那里结账,李青芝俏生生过去道。范凌一转头便撞进了一汪春水中,心头一阵沁凉。少女像一只翠绿的鸟儿,蹦蹦跳跳就来到了他跟前,明明是最美丽灵秀的眉眼,却让范凌觉得灼灼如华,烫得他心口都翻涌着。“倒是挺合身的……”目光游走了好半晌,范凌才憋出这一句话。“我也觉得。”以往李青芝的衣裳都是经过专门量体后裁剪缝制的,头一次在成衣铺子里买衣裳,竟万分的合身,李青芝也很是意外。“走吧。”范凌一手拎着小丫鬟的新衣裳,低声道。李青芝忙将她的新衣裳抢过来,语调轻快道:“不劳烦大人了,我来拿吧。”里面还有她的小衣呢,被东家这般拿在手里,李青芝心里怪怪的。况且东家又不是夫婿,她怎好让东家受累。范凌手上一空,本想说两句,但又觉得跟小丫鬟抢着拿东西太过古怪,便嗯了一声,随她拿去了。走出吴氏成衣铺,日光洒在身侧少女碧盈盈又闪着银色的衣裙上,引得范凌频频往身侧看去。“先前你换衣裳时同吴娘子说了什么?”思来想去,范凌只翻出了这句话来。“没什么,就是让掌柜娘子多加了两件衣裳而已。”提到这事,李青芝神色窘迫,遮遮掩掩道。范凌笑了,歪着头瞧她,一双潋滟生情的眼眸中带着促狭,张口问道:“刚才不是还心疼我的钱吗?怎的如今又不心疼了,难道先前都是装的?”李青芝哪能听得了这话,两条纤细的眉毛一皱,忙给自己辩解道:“不是的,我买的是、是小衣裳,后来才想起的……”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李青芝也顾不得害羞了,吞吐着便将话说出来了。日头好似更燥了,晒得范凌面颊一热,恨不得给自己嘴巴一下,让他乱问。两人皆静默了下来,大热的天,范凌心里想揣了一个火炉子。此时正值午后,日头正毒辣,九里香街行人稀少,只有些讨生活的商贩。比如说街边撑伞卖冰饮子的。“紫苏饮子,荔枝饮子,酸梅饮子,冰雪凉水~”“来往客人吃个饮子凉凉身子喽~”小贩瞧见县尉范郎君,尤其是瞅见了身边跟着的小娘子,喊叫得更卖力了。他这冰饮子,最受稚子和小娘子欢迎,于是每每见到这两类,他都会叫得格外卖力。“想吃饮子吗?”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范凌轻咳了两声。李青芝平素也是个贪嘴的,但东家不比家人,她还是不要那样放纵为好,便懂事道:“不了,谢大人好意,我不渴。”话音落,李青芝好似觉得东家瞥了她一眼,那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你不渴我渴。”说完这句话,范凌抬脚便朝冰饮子那头走,看着确实像渴了的。范凌对自己这个小丫鬟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要就想要,不想要就不想要,她却是总藏着。方才他明明都看见了,热得冒汗的小娘子悄悄瞄了那冰饮子摊子好几眼,然一问起就是不用、不要、不需……范凌从未见过这般心口不一的小娘子,偏生他又奈何不得,甚至还会忍不住去迎合。李青芝倒是没想那么多,只以为东家是真渴了,便小跑着跟了上去。“老伯,来两杯桂花饮子……”时下还不是桂花开的季节,但做饮子的,谁人不年年存着干桂花留着用,听范郎君要桂花饮子,卖冰饮子的老伯忙将装桂花饮子的瓷壶从厚布底下拿出来,倒了两瓷杯递过来范凌向卖饮子的尹老伯道了谢,将两杯冰饮子都接了过来。“顺带的,拿着喝吧。”见那沁着桂香的冰饮子过来,李青芝讷讷地接住了。无论是那股沁凉还是那股桂花冷香,都无时无刻都在诱惑着李青芝。她夏日最耐不得热,在家时,总要在房里堆许多冰块,再放一个扇车,扇车前摆着一盆冰,专门对着她吹凉风。
父王甚至还给她的屋子引了水流,变作自雨亭一般的存在。回忆往昔种种,好似前世一般,李青芝有些难过。然桂花冰饮子下肚,凉盈盈带着冷香的水流瞬间驱散了她的愁绪。这老伯的饮子做得倒是比她们魏地的饮子还要好喝。范凌咕嘟咕嘟地喝着桂花饮子,才不过顷刻间,李青芝刚饮了两口,范凌便将饮子喝完了。李青芝看着东家干脆利落地将杯子还回去的架势,又看着手中还剩了许多的饮子,改为大口。范凌看见了,径直拽住了少女正欲抬起的手腕,对卖饮子的老伯道:“尹老伯,这杯子就当我买下了。”说着又掏出些银钱欲付给老伯。尹老伯忙推辞道:“范郎君哪里的话,一个瓷杯子而已,勿要客气,范郎君拿走便是。”尹老伯是个知道感恩的,当初他一个老弱在街上摆摊,没少受一些地痞流氓欺辱,都是这位新来的范郎君将那些个混混治了,他这把老骨头才能继续在这安稳营生。一个瓷杯而已,算不得什么。 共桌而食老人总也不收,范凌也便作罢,带着还在出神的李青芝走了。东家还是不像个鱼肉百姓的狗官,瞧那老伯多喜欢东家。李青芝一边饮着桂花饮子一边想,心里踏实了许多。就算是委身做丫鬟,李青芝也不想给一个狗官当丫鬟。二人一个乖觉地喝着饮子想事情,一个慢悠悠领着人走,不知不觉间,李青芝看到了东家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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