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清白之人,该当何罪啊?”
“回提督,无证诬蔑朝廷命官,按律当诛。”宗擎抱拳,面上无甚表情,只挥手让底下的人把挣扎不断地彭琮玉看好。
“很好,那咱家听闻有人造谣中伤于我,心中一时悲愤,失手错杀了人,可有罪过?”贺澜再次起身,走到栏杆边向下张望。
此刻底下的百姓早已乱成一锅粥,却被官兵死死拦在里头出不去,便有些人不知是故意还是胆大包天,竟打破了锦玉阁的大门,叫嚷着“杀奸佞”就往观云轩上冲。
宗擎后牙紧咬,半晌才蹦出一句话,声音细微如若蚊蚋:“提督、为、自卫之举,并无、过……错。”
被控制的彭琮玉敏锐地发现了宗擎的不自然,今日局面已定,再纠缠下去,只会牺牲更多无辜民众,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既保全了百姓,也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更重要的,大理寺卿宗擎,投靠贺澜也许并非真心,日后若能重为陛下所用,那今日,也不算全败。
“肃静!肃静!请众位听老夫一言!”彭琮玉无奈,怒喝一声,只得保下贺澜。
“贺提督是为先帝选中之良臣,绝非传言中宵小之徒,诸位皆被歹人所蒙骗,今日之事是个误会!且都散了吧!”违心的话说来吃力,彭琮玉心中悲恸,却别无选择。
棋差一招,便只得愿赌服输。
消息传入皇帝耳朵又引起一番轩然大波,跪在堂下的彭琮玉一脸颓态。
“牧晖歌至今没有消息,送进翰林院的书信说是亲笔,可你自己说,这话你信么?”
蹲在彭琮玉身旁,皇帝衣衫散乱,连发冠都歪了,地上更是一片狼藉。无人顾及此时的不光彩,最重要的是复盘,是从摔得头破血流的困境里汲取经验,而后才好收拾心情收拾表情,重新上路。
“流言只是小试牛刀,却闹到如此不可收场的地步,没损他一兵一将就算了,还累及百姓,更逼得你当众为他澄清!彭学士,朕问你,今日之败局,你可曾想过?”
“未曾。”彭琮玉实话实说,他确实是没想到,想过贺澜会再放出一个流言来掩盖,会查到幕后之人是自己然后上门谈判,甚至是逼迫陛下发诏书澄清,都没想过他竟这样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之下,用最极端的手段,逼所有人缄默其口。
“那你让朕怎么办?!”怒发冲冠,谢欢鸾狠狠提掌,彭琮玉下意识地闭眼,却没等到那耳光落在脸上。
耳边掌风微弱,清脆的耳光竟是在皇帝脸上发出了声响。
他慌忙睁眼去看,却见那幼帝双目噙泪,面颊通红,眸子里暗暗生出些狂色,竟是被生生逼得要疯魔了!
“是朕!是朕不中用!是朕想不到万全的法子,才会连累了你,连累了京城的百姓!”连声的耳光在彭琮玉面前落下,每一个都铆足了劲儿,他一下慌了心神,扑过去阻止。
皇帝是天定的真龙天子,万不可有如此失仪之狂态!
“陛下!陛下不可啊!”
“是朕的错!都是朕无能!朕这就去、这就去与那厮同归于尽!也算不给我皇家丢了颜面!”不知哪来的力气,彭琮玉拉扯不开,皇帝次次都使了全力,几句话的功夫就披头散发,嘴角含血,一副失魂落魄的鬼魅模样。
“陛下,陛下,此事也并非全盘皆输!”情急之下,彭琮玉覆在皇帝的耳边低声回禀,将宗擎之事告知,又再三保证定不辱使命,才将发了狂的皇帝稳下来。
贺澜来时,谢欢鸾已经喝了太医开的安神药睡下了。
看着那张熟睡的面容,贺澜俯身替他掖了被角,也不在意那人是否真的入睡,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陛下,这好戏啊,才刚开场呢!”
天刚蒙蒙亮,惊秋在一众婢子里穿梭,走过层叠的宫门,终于见到正在梳头的皇帝。
屏退了左右,接过玉梳,熟练地替帝王绾发束冠,做上朝前最后的准备。
“陛下,柳植那边来报,说长春宫里的眼线清了约莫有十二三人,想要彻底肃清,恐怕还要些日子。”低声在耳边回禀,手上动作丝毫不减慢,贵气堂皇的乌纱翼冠戴在头,铜镜里瘦削单薄的身形一下就显得高不可攀、气度非凡。
“嗯。”可那张脸分明恹恹的,还带着病气,眼神里更加幽暗无光,像一株被关在用金银铜铁打造的密封匣子里的假花儿。
净了手,皇帝起身。
自那日彭学士与陛下会面后,他除了用膳,几乎没日没夜地将自己锁在御书房,也不出门,也不见人。
连贺澜来了两次也吃了闭门羹,奇怪的是,并没有硬闯,只装模作样问了几句陛下的膳食和汤药是否按时用,就退下了。
“走罢,上朝。”
天边有些微弱的光亮,更多的是吞噬万物的黑暗,和在里头垂死挣扎的星光。
呵,即使知道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光量,连自己都救赎不了,也还是要执意去坚持么?
谢欢鸾抬头,有些星早已模糊了颜色,根本分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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