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昭直觉有什么不对,心下转得飞快,试探着问道:“什么季哥哥?真这么关心人家师兄?”“人家师兄?”她慢慢重复了一遍,“凤鸣儿和她的师兄,他们关系很好?”伍子昭定定地瞧了会儿她发心,道:“是吧,反正我瞧着不错——这会儿他们应该还在一起练剑,你……”他本想假装开玩笑说:“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刺探敌情,看看你那一直挂在嘴边的‘正道少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这妖女。”可鬼使神差的,开口便成了另一句。他说:“你要不亲自再看上一眼。”说罢也不等洛水回答,径自召了剑来拉她上去,重新朝着闻天峰去了。暮色之下,祭剑正峰之首再不见平日紫烟缭绕、山色青翠,只余一黑沉沉的高耸剪影。随着那天玄最高之峰的轮廓逐渐接近,身前之人始终一言不发,伍子昭的唇越抿越紧。他有满肚子的疑问。他本以为自己早已揭开重重迷雾,得以窥见谜底,不想触及的真相就如眼前这迭嶂层峦般,不过翻过一重。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望仙台边。伍子昭径自给二人皆上了“藏踪”“隐息”的法决,挑了一处平日用于观战的浮空玉台,不远不近地站着。他这布置得好,足以让洛水盯着台上两人而不至于太快被发现。然洛水已经没心情去在意他暗藏的心思了。一路上她已想了很多。她安慰自己,凤鸣儿和季哥哥是师兄妹之事岂非早就知道?她下山前,季哥哥确实未有出关,这几日自己又皆在外头,旁的几个知情的都在忙着修炼,这修炼大过天的情况她亦并非第一天知晓,所以没人第一时间告诉她岂非再正常不过?可她又遏制不住地想,纵使凤鸣儿、伍子昭不记得,没必要紧赶着告诉她,可季哥哥难道也是如此?明明他闭关之前还给她写过那么多的信,闭关之后都还托人送她东西,如何一出来就忙着修炼,连传个纸鹤的时间都没有?然而当她远远地看到他们时,一切问题皆有了答案。他们其实站得并不近,季诺甚至没有上场一同练剑。可他看向凤鸣儿的眼神专注又柔和,唇角的笑再清晰不过。她曾在无数个不可触及的梦里见过这样的眼神,望见过这样的笑,然那时她心心念念之人只这般望着她,只对着她笑。她太熟悉这样的神情,以至于没有任何可能再骗自己,那两人不过是师兄妹而已,至少对季诺来说不可能是。所以她的季哥哥不是忘记给她写信,只是不想告诉她。凤鸣儿不是不想告诉她,只是没空。可人心如何能变得这般快?明明在回山之前,他是那般好,她也是……那般好。他们都对她很好。她以为自己会心碎若死,可事实上她几乎是在瞬间就做到了魂识两分,一边分出神识冷静地打量远处两人,确认自己没有任何认错的可能,一边神魂则由元神强行控着,不敢作任何动作。她看了季诺好一会儿,又觉得他看起来实在颇为陌生,至少没有画上那样好。
不是不好看,只是失之其神。这是很难形容的一种感觉,就好像她心里那人应当风采更甚,所谓“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如玉山将倾”,于她……也应当更亲切些。可这样的困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凤鸣儿一轮练完,径直朝场下走来。季诺主动迎了上去,极为熟稔地伸手捞过一跃而起的青俊,笑吟吟地在它嘴中塞了一把香炭。凤鸣儿虽没说什么,可那瞧着二者的眼神亦是难能的柔和。季诺对视一眼,笑容和熙,恍然又了秀致无双的风采。他低头同凤鸣儿说了几句什么,大体是在夸她进步快,可洛水已经听不清了。她一日之内两次叁番强御神魂,损耗极巨,方才从公子处出来便已灵力去了大半,如今强压神魂,单以识御体,灵脉眨眼便枯竭见底,元神亦是摇摇欲坠。她再也控制不住。神魂飘然归位。她瞬间面若金纸,冷汗涔涔,腿脚一软,就要向前跌去。伍子昭一直盯着,觉出她不对立刻一把抱紧,也不管这边动静终于引得远处那几人瞧来。显形之下,周围立刻又有数道好奇目光投来。他面色不变,对怀中人道:“抬头。”洛水动也不动,他直接捏住她下巴,低头在她唇上啃了一口,果然落在身上的目光去了大半。伍子昭没再管那许多,半拖半抱将她拉上御剑,便重新朝着洞府去了。“咳……”下头望仙台边,季诺不好意思地咳了声,“看来伍师兄还有些事,大约是不方便过来了。”凤鸣儿皱眉,她倒不是第一次见洛水同伍子昭亲近,只是方才那情形怎么看怎么怪异。青俊是反应最大的一个。它瞧见那景象心头巨震,随即脑子里像是被塞了十七八只乌鸦般,每一只皆在呱呱乱唤:——好哇,她居然当众宣淫!——好哇,她居然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好哇,他要告他爹去!他脑中正叽里呱啦,忽就听得凤鸣儿低声道:“那伍师兄明日可会带她一起过来?”青俊悚然而惊,脑子里被浇了盆凉水般,瞬间清净下来。它这几日过得充实快活,除了家中的爹让他实在放心不下,如何愿意几人中再多出个人、尤其还是它讨厌之人?不过它这几日在这人群中打滚观察许久,总算学会了点人情,倒不至于像从前那般将心思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谁知道呢?总归不好随便加人,还是得同掌门说一声吧。”它假装云淡风轻地补了一句。刚出声,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季诺与凤鸣儿立即变了神色,齐齐转身,朝身后人行了一礼。“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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