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听得心惊。这段她倒是不曾梦到过,却也合得上:她曾为了伍子昭夺剑,费心去为他寻那增长修为之药,不想招了白微的眼。她本还觉得奇怪,如何经常去藏经阁就能引得那人注意,却不想自己做的打眼之事原来根本不止寻药炼丹这一桩。虽说这些不过是梦中之示,可洛水却半分侥幸之心也不敢有。自己同伍子昭的事大约早就被白微瞧出了端倪,前几日又确被他逼得亲口承认了。这倒是没什么,反正在那人眼中自己同谁混一处都不稀奇。可想到自己的一言一行皆有暴露伍子昭身份的风险,还有梦中两人一死一失踪的下场,洛水不由得后背冷汗涔涔。她原想着只要拦了伍子昭吃那劳什子的药便好,可如今看来却还不够,至少,她需得给那浑不吝的再提个醒……她面色不好,月澜珊瞧了会儿,道:“原来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白微哥哥。”洛水不得不强调:“我对师伯当真只有敬畏之心,”“敬畏?”月澜珊立刻反问,“你怕他?”洛水心虚笑笑。月澜珊不由哼笑:“一碰上白微哥哥的事,你就格外胆小,倒是比梦里更甚。这就吓着了?那如果我告诉你,大约就是‘争剑’前后,你那心上人便消失不见了,而你也被白微哥哥关了起来,你又当如何?”她调侃似地抛出了个大秘密来,洛水立刻白了脸,犹豫半晌,反问月澜珊:“少楼主当真相信这梦中所见?”月澜珊摇头:“之前自然是不太信的,今日同你说起,也是想确定它到底有几分真而已。如今知道它确实有玄妙,那就好办许多了。”洛水恍然。同自己从鬼那里初闻“天机”时一般,这位少楼主开始也是将信将疑,如今大约是确定了“预示为真”,看起来心情颇好,还主动同自己透露了这许多。洛水自己做的梦中并无太多关于这位的部分,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该继续问下去。“你不信么?”见她迟疑,月澜珊倒是并无意外。洛水直觉此事还是太过敏感,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少楼主愿意帮我,我自是感激……只是大师兄与师伯那些我还有些困惑之处,需得仔细斟酌……少楼主放心,这趟回去我自会小心。”月澜珊听她表态,满意点了点头:“虽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得提醒你——白微哥哥最是小心眼,你越躲他,他越觉得你有鬼,还不如同我一般大大方方接近他,没准他反倒避之不及,就同对我一样。”洛水下意识便点了头,可点完就觉不对。“等等,你……”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睁大了眼睛,“你同掌门……”月澜珊睨她一眼,眸光流转间,竟有几分奇异的妩媚。然这样的神情不过一瞬,她很快又高高翘起了下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过,若你还是同梦中一般信了那些传闻,非要同我过不去,那只能说你当真是个蠢的。”确实,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洛水还以为这少楼主痴恋天玄掌门,那确实蠢不可及。其实先前她便隐有所觉:月澜珊这一路丝毫不介意揭白微的短,哪里有半分世人口中“痴恋”天玄掌门的模样?不,重要的是,对方这般坦然地将“天机”告知于她,还表露对白微的真实态度,再结合这一路的示好,分明是当真想要同自己“交好”,甚至是“亲近”。——毕竟,这女孩儿之间的友情,多半便是从交换秘密、谈论心上人开始。洛水知道,自己这时候应当露些惊讶、惊喜或者感激之意,至少当对方双眸亮晶晶地望过来之时应当如此。可便如先前一般,面对这般直白的示好,她竟没有半分平日呼朋唤友时的游刃有余,甚至有些紧张。洛水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她能觉察出对方的好意,公子亦早已明说可以与之亲近——可当真有这么个机会摆在面前时,她反倒犹豫不决。“……我能问问少楼主是需要我做什么吗?”踌躇半晌,洛水抿唇问出一句。月澜珊怔了怔,眼中的光明显淡了下去。洛水心知这话对有心结交的人而言,实在有些伤人,可话已至此,也只能继续下去。她一边瞧着月澜珊的脸色,一边斟酌道:“这一路下来,少楼主与我交心,对我一片赤忱,我自然是知道的。少楼主亲近我的理由,我大约也是明白了。”“少楼主因为梦中之事愿意对我好,我自然是高兴的——谁不喜欢得人喜爱呢?可这般喜爱来得实在轻易,总让我觉着惶恐。”“是因为觉得梦里之事做不得数吗?”月澜珊问。“倒也不完全是,”洛水道,“无论那梦里的事到底做不做得了数,我总归会想——梦里之人当真是我么?少楼主喜欢的人当真是‘我’么?毕竟那个‘我’少楼主相处了许久,才交上了朋友。”“故而我非但不觉得惊喜,反倒着实心虚。”月澜珊恍然:“你的意思是,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喜爱,亦没有不求所图的付出?哪怕我告诉你那喜爱是因为梦中所见的缘故?”洛水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这世上确有一见投缘,亦有不求所图的付出……只是……”“只是并未出现在你我之间?至少对你来说是如此?”“……确实如此。”虽然明知很可能会得罪对面,但洛水还是硬着心肠认了。她自然可以说些好听的话,轻而易举地受了对方的好意,认个表面朋友——至少换作旁人是可以的,可面对这位少楼主,她却莫名不愿。虽说对方的好感是源于梦境,听着荒谬无比,可洛水就是能觉出对面真诚——她对这点已不再怀疑。
矛盾之处亦是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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