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们这就带她走。”
乘着小侯爷还没生气,可别在他眼前晃悠了,水画也去搀扶姜予,准备带着她离开。
可还未将人扶稳当,便听见宁栖迟开口道:“折枝院太远。”
两人婢女动作微顿。
他拂去身上的碎雪,目光落在歪倒在春觉身上的女子身上,启唇道:“将夫人带回帆居吧。”
春觉愕然抬眼,“啊?”
帆居没有多余客居的房间,从引和水画将屋子收拾了一番,心里惴惴不安,又想也许是小侯爷好心呢?
姜予是抱着酒坛子来的,她死活不愿意走,还跟春觉闹,不给喝还哭,俨然已经醉过头了。
现下还在外边喝酒呢,更诡异的是小侯爷居然也陪着她。
春觉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姑娘不要出太大的丑吧。
书案边,姜予抱着酒坛子,双腮酡红,窗微微开着,一点点凉风都能让她格外舒爽。
宁栖迟已经上过了药,行至她面前。
小姑娘已经有些困了。
微闭着眼,眉头舒展,很显然是放松的姿态。听见动静,也不过是微微抬了点眼皮,接着又闭上了。
她的声音无力慵懒,“小叔,你怎么又来了?”
“”
宁栖迟竟不知该不该说破,如果得知坐在这的是自己,她会如何?
他坐在她面前,静静看着她露出的半边侧颜,酒香溢散在空气中是,竟有些岁月静好。
“我有点困了。”她声音很小,几乎是喃喃自语,“我这是在,借酒消愁。”
愁?
宁栖迟神色微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许多人说,姜家从商户家接回来的女儿,庸俗,粗鄙,不识大字,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不堪为良配。
见过她,才知珠玉蒙尘。
他从未感受到她有任何的怨念。
刁难、轻贱、歧视,于她来说,不过一笑抿之。
可似是站在朝阳里的人,也会有影子。
姜予将脸贴在坛子上,企图降一降脸上的热度,她闭着眼,呼吸缓缓,声音很轻很轻,几乎让人听不见,先前之言像是从未有过。
良久,宁栖迟问道:“愁些什么?”
姜予眉间微蹙,抱着酒坛的手臂又紧了些。
她半幅度的摇摇首。
愁些连她也不知要如何面对的事,她脑海里浑浑噩噩的出现那日贵妃同宁栖迟在殿中对峙的场景,闪过宁悸的问话,春觉的试探,她面前摆着佳肴美酒,身后又是万丈悬崖。
她好似没有退路,又好似处处为路。
“小叔”她声音很小,几乎像是喃喃自语,“其实那日你问我的话,我想过了。”
那日路上,宁悸拉着她问她是否愿意再寻一个郎君,姜予并非愚钝之人,她比任何人都要敏感细腻,春觉都能看出来,她如何看不出来呢。
那日之后,她思考了一夜,她这一生,不该有太多的期待和牵挂,她习惯了对未来没有憧憬,因为这样,在期待落空时,才不会又太多失望。
她被骗过太多次,第一次在陆家,母亲不要她,第二次再姜家,亲生父母不认她,最后一次是在宁家。
被骗的多了,她也就学乖了。更何况如今的她,已经没有选择的资格。
她喝的头晕目眩,这些思绪原先是放在心底的,如今却汩汩的冒了出来,夹杂着苦涩、释然以及淡漠。
她缓慢的睁开眼,眼底空荡。
“我这样的人,若和离后,会走的远远的。”
“从此与故人,再不相见。”
宁栖迟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猛然攥紧,眼看着姜予的眼睫又一点一点的垂坠下来,好似牵扯他的心脏,阵阵钝痛。
他似乎想到什么,面色发白。
那日殿中,她就站在屏风后,烛台打落,她未必没有一分动容。
可偏偏覆水难收,他默认了。
成婚那日,他挑开她的盖头,红烛明灭,少女笑靥如花,瞳孔全然倒影出他的身影,她眼底有不轻易显露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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