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不瞒你说,家里原先也打算送几个孩子去念书的。”
“柴知青说得对,读书是好事,不然一说起来学历是高中毕业,为什么人人得夸一句?”
“我是没念过书,你们程叔也没念过,但咱们不傻。不说别的,就说前两年县城厂子招工,要求至少得是初中学历,程长河家的老四高中毕业又是咱们县第一名,过了厂里的考试立马就成工人了!”
不念书没什么,照样过日子。可念书有好处她也知道,至于为啥没给孩子报名,还不是没钱闹得。
老大爷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可不?现在程家老四吃商品粮,是城里人,娶的媳妇儿也是城里人,往后生的孩子也是城里人,咱大队谁不羡慕?”
院里观望着的一个中年男人反驳道:“爹,不是谁都有老三他弟那本事的,县城第一也就一个,多得是念了书还四六不通大字不识的。”
听到熟悉的称呼,顾莞宁悄悄竖起耳朵。程营长在前进大队可真是有名,别人说起冯大娘的孩子都得以‘老三’开头指代。
又有人道:“爹我跟你说,你要送得选我儿子您孙子才行,不然我可不干!”
“对!要送就都送!”
“都送的话咱家这么多孩子,光学费就是笔不小的数目,爹娘你们也舍得?”
一群人因为送不送送几个的问题争论起来,吵得面红耳赤。
大爷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
这才安静下来。
顾莞宁和柴瑞云在心里快速算了一笔。
队小一学期的学费是一块钱,十个孩子就是十块,一年两学期就是二十。
这还不包括书本费。
大队社员一年到头满工分也赚不到一百块钱,一天三顿的粮食都恨不得精细到勺子计量,哪舍得出这么多钱供孩子念书?
更别说几乎念不出门道来。
如今这年景,没有高考,大学靠举荐和走关系,厂里的工人一个萝卜一个坑,想凭读书改头换面,不如祈祷下辈子投胎进工人家庭。
书读得再好,不如是个城里人,不如家里爹妈有工作留给自己。
这就是现实。
大娘和大爷都沉默了。
他家这么多孩子,肯定不能都送去念书,所以大娘一开始就考虑挑几个孩子。
可谁都想自己的孩子去,不然就不同意,大娘跟大爷心里愁啊。
这不行,大娘大爷又想,一房挑一个,学费公中出,但是书本费各房自己拿,结果又是不同意。
大娘火眼金睛,还能看不出几个儿子什么想法?不就是惦记她们两个老东西手里的棺材本儿吗?
你说就这样的,能指望他们什么?
顾莞宁看出了点门道,不多,却挺有用。她犹犹豫豫着开口,“大娘,学费没办法免,不然咱们队小老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但是您听我说个办法成不?”
大娘立马道:“丫头你说。”
“我看大娘的孙辈没有二十得有十二,都送去念书不大可行,先挑几个送去队小,您觉得呢?”
刚才说话的中年男人动嘴想说什么,被大爷瞪一眼,生生把话憋回去了。
顾莞宁没看到这茬,她继续说:“学费我觉得也不用家长出,让孩子们自己赚。”
“自己怎么赚?”大娘来了兴致,“半天下地赚工分半天去念书?”
顾莞宁摇摇头,“几岁的孩子能赚几个工分。”
“那你说咋办?”大娘忍不住问。
顾莞宁思考关于学费的问题已经很久了,这区区一学期一块一年两块的学费绝对是阻碍招生工作的最关键因素。
顾莞宁:“大娘,您觉得咱们队小算是公家单位吗?”
大娘毫不犹豫点头,“算!当然算!”
“这就好办。”顾莞宁笑了笑,“公家单位就可以有创收业务。”
“我心里头有了主意,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跟大娘说。您稍微等几天,等大队长看过觉得可行,到时候咱们队小的学费说不定还能往下降一降。”
大娘震惊,“真的?”
“丫头你没骗大娘?”
顾莞宁摇头,“肯定不骗大娘。”
从这家离开,柴瑞云抓心挠肺地好奇顾莞宁能想出什么办法,但是她不敢问。
两人虽然关系好,但在队小老师名额上却是竞争关系。
回到知青院,顾莞宁连夜写出一份有关队小创收的几条建议。
她能有这想法,说起来有两个原因。
一是上辈子某某大学出版社的名头实在太响亮,所谓的出版社就属于校办产业。
二是得感谢穿越前熬夜翻过的几本书,里面提到校办厂很早就已经出现,而且上世纪五十年代在政策上就有了合法性。
校办厂,顾名思义就是学校办的厂子,属于公家生意,在允许范围内。
不然顾莞宁也不敢提。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