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春和惊诧地转过身,可转过身也并没能看清人在哪,只依稀辨认出洗手间门口那团人形的灰影是声音的源头。
昏暗的环境给了应春和一种还身处梦中的错觉,忍不住低声喃喃:“我刚刚梦见你了,任惟。”
任惟的身形一顿,对应春和这番话显然始料未及。
“那是我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约会。”
应春和凭着感觉走到沙发边上,身体陷进沙发里,慢吞吞地继续说:“你带了个滑板想要耍帅给我看,结果摔断了腿。”
“这也太笨了吧。”
任惟摸摸鼻子,显然有些尴尬,轻声嫌弃那个年轻的自己过于傻气的行为。
“第二天我去你家里看望你,给你带了我自己煲的玉米排骨汤。”
应春和将自己的双腿曲起来,手臂抱住双腿,不太有安全感地将下巴磕在了膝盖上,已经及肩的长发顺着脖颈滑下。
这个姿势让他拥有了一点难得的安全感,得以将接下来那句话继续说了出来。
“我妈说我们这儿的人都要能煲一手好汤,将来好给心爱的人喝。”
这句话让任惟的心轻轻地荡了一下,在这个并不凉快的夏夜里荡起了秋千。
“那是我第一次给家里人以外的人煲汤。”应春和的脸埋进了大腿间,声音闷闷的,“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你不爱吃玉米。”
应春和的意识其实不太清明,刚醒过来的人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与其说是想要讲给别人听,更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
客厅的窗户没关,有风灌进来,任惟从中闻到了一丝海岛特有的咸涩气息,让他的鼻子都为之莫名一酸。
“所以,我最后喝掉了你送来的汤吗?”任惟看着沙发上像个虫茧般将自己蜷缩起来的应春和。
应春和的头抬了起来,在黑暗中凭着感觉看清了任惟的轮廓,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声音莫名有些哑了。
“喝掉了。你都喝光了。”
任惟笑了。
应春和很清楚地听见了他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从前的每一次,羽毛般扫过他的心,微痒。
“显而易见,应春和,我更爱你。”任惟眨了眨眼,明知道应春和看不见,但是嘴角还是弯了起来,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况且,我也没有那么讨厌玉米,别为这种小事耿耿于怀。”
“真的吗?”应春和不太自信地望过来。
“当然是真的。”任惟微微弯下腰,伸出手隔着虚空做了个拍头的动作,似乎是隔着整个客厅的距离拍了拍应春和的头,“晚安,应春和。”
只有应春和会因为给喜欢的人送了那人讨厌的食物而愧疚、自责至今。
任惟很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心因此变得酸软一片。
任惟的动作其实很幼稚,像在哄幼儿园的小朋友,但是应春和的心情确实因此转好。
此刻的任惟好似成为了《千与千寻》里的无脸男,身形隐在大片的黑色里,流露出来的温柔却是不需要看见、不需要触碰也能够感受到的。
应春和终于弯了弯唇角,对任惟说:“晚安,任惟。”
晚安,祝你来到离岛的第一个晚上能做个好梦,任惟。
[应春和的日记]
2017年8月4日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租的房子没有空调。尽管任惟想要请人来装,但是苦于没有地方可以放室外机只能作罢。
北京的夏天是很沉闷的热,每个人的心里都像一片久旱的土地,稍有不慎就会开裂。
为了避免身体里的燥意往外涌,我和任惟这两天都很少说话。
我们都不想吵架。
其实任惟原本不用忍耐这样的热意,他大可以回到他装有空调的大别墅里度过夏日。他之所以没有如此做,隐忍至今,都是为了我。
今天在任惟回来之前,我去超市买了一台风扇,绿色的。店员说这款风力很大,吹起来很凉快。
将风扇扛回来之后,我翻出来上次去画室当助教收到的贴纸,一个小朋友送我的,云朵形状。我把贴纸贴在了开关按钮上,最后由回家的任惟按下。
我们在风扇吹起的凉风里接吻。
我感到头晕目眩,身上也汗涔涔的,还是很热。
超市的店员骗了我,风扇效果并不好。
第07章 “或许应该叫你,小画家?”
因为作息时间长期固定,任惟的生物钟一向很准,第二天准时在早上七点醒来。
醒来的时候,他入眼见到陌生的环境还有些懵,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现在是在离岛,在应春和的家里。
床头柜上的风扇还在转,任惟下床将风扇关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按钮上微微泛黄的云朵贴纸总让他觉得很熟悉。
但他确信自己不曾见过这样的贴纸,也不曾用过这样的风扇。
令他意外的是,应春和比他起得还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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