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三娘不见了?”簪缨这时也挽帛走出殿中,正听见这一句。
王氏的三娘王蓿与她是闺中好友,曾与傅则安有过婚约,后来傅家自作孽,这婚约便解了。
先时建康城破,世家被勒令动身北上,傅则安不知出于愧疚之心还是什么,曾向簪缨请求,让他来负责接应王蓿母女之事。
簪缨怕三娘不想再与傅则安扯上关系,便未应允。
谁知就出了这等事。
她不由担心起来。
卫觎无声地侧目,澄秋的高阳耀耀落在女郎的襟怀裙裳上,如同肆意地洒下一层美丽的金沙,为她原已昳丽之极的姿容又添神采。
一种珍藏之宝被染指的不悦心情,从卫觎心头摇曳而过。
宫廷的随墙洞门外,忽传来一声粗戛喊声:“是兄弟的你就别管闲事,给老子站着!”
随着这道嗓音,林锐急步而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脸怒容的龙莽。
簪缨看不懂义兄这是闹的哪一出,卫觎沉下脸色:“此是何地,不经通禀便敢在此追逐喧吵!”
林锐连忙抱拳请罪:“主上恕罪,女君恕罪,是属下得知一件关于龙将军有违军纪之事,此事可大可小,是以属下一时无状……”
龙莽看样子还想过去堵他的嘴,不过在卫觎面前多少知道收敛,束着两手,一个劲儿衝林锐瞪眼。
卫觎:“说。”
林锐尽量无视身侧的那道凶狠视线,低声道:“是这么回事……龙将军奉主上之命监守乌衣巷时,掳走一名世家女子,私藏了起来……”
傅则安听见此言,脸色发白,一双凌利的目光立刻投向龙莽。
簪缨心说不会这样巧吧,连忙噔噔下阶走到龙莽面前,“义兄,你怎做这等事?那女子是谁家的?”
“什么谁家的,什么女子……”龙莽瓮声瓮气地耍混,“我不知道!”
傅则安忍不住上前道:“那女子可是姓王?臣记得北府军有军纪,不可欺凌妇人,不可营中狎女,还请龙将军实言相告!”
“这又关你什么事?”龙莽不耐烦地道了声,余光轻瞄殿门前一言不发盯着他的卫觎,心道一声倒霉,事已漏了,隻得破罐子破摔,老实交代道:
“是是是,是姓王!我知大司马礼重谢氏、顾氏,还有什么长公主府,这些人家我都没动。那王逍老儿在朝堂上没少给咱们使绊子,老龙至今还打着光棍,一想,就抢他们家闺女得了。正房里那些女的,没一个叫我看得上眼的,我一眼相中那小姑子是个旁支的,还是死了爹的,料想不碍大局,也就、咳,就没禀报大司马——这终究不是什么大事嘛。”
龙莽一说完,只见众人的视线都古怪不明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仗着脸皮厚,嚷嚷一声:“怎么
啦,老子打了一辈子仗,还不能娶个媳妇吗?”
他就是相中那个梨花带雨的小娇娘了,哭起来好生可人,而且胸腴臀翘,也不知摸起来是何滋味。
簪缨气得跳起来打了义兄一下,哭笑不得道:“你掳的那人是我朋友,快快放了送来!即便是无关之人,女方不愿,怎可强抢。”
龙莽杵在那里不吭声,显然是不配合。
傅则安在旁,胸肋旧伤作起痛来。他从前对不住三娘,夜深人静时心常含愧,他不敢想象,那个温顺柔怯的女郎落在龙莽手中,会遭受何等事情。
到底男人最懂男人,还是卫觎淡淡问了一句:“碰人家没有?”
龙莽眼珠子一转,理直气壮道:“碰了,生米煮成熟饭,她不跟也得跟我。”
“你混帐!”傅则安怒容衝冠,握拳便击来。
“你这人今天什么毛病啊?”秀才遇上兵,哪里是敌手,龙莽躲都不躲,单手擒了这小白脸粉包子似的小拳头,一拧劲把人撂倒在地。
他既不知簪缨与王蓿有交情,自然也不知傅王二人的过往。相中的娘子过往的事重要吗,一点也不啊,就算她是个寡妇,他喜欢了也要娶。
可龙莽一厢情愿,阖宫中却没有一人站在他这边。
龙莽不愿吐口,向卫觎道:“大司马一言九鼎,当初说好我打下长安就给我说个媳妇,言犹在耳啊!想我妹子,同样是答应了给当初随她治疫的十名武卫保媒,待事毕,人家立刻便兑现诺言,这是何等一诺千金,大司马岂能不如?”
“这是激我的将呢?”
卫觎负手,“女君不同意的事,我这一关你就过不去。军令非虚设,老实把人交了。”
簪缨跟着瞪目施压,同时命人将傅则安扶起。
龙莽仰天悲愤,无法,转头向林锐吐露了一个地址,是城中一处偏僻里坊的宅院。
簪缨怕三娘受惊,命焉瞳同去。
小半个时辰后,一顶竹舆软轿抬着一个袅若秋芍的女子入宫,正是王三娘。
王三娘一见簪缨,宛若见到亲人,簌簌泪落地扑入她怀中,语无伦次地哽咽:“阿缨!别来无恙,吓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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