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可恶,可是如今谈判正在关口处,不管怎么样,都是苛察当场身亡,让我们显得理亏。原本和谈进展顺利,现在岂不是功亏一篑?到时候,边关战火又起,可就因小失大了啊!”
晋仁帝看着他,淡淡问:“太子看,应该如何处置?”
太子一早就想好了,连忙说:“李成义乃是祸首,本该严惩,只是如今他深得民心,贸然惩处,只怕民愤难平。不若由儿臣出面,从李家军里‘找’出那个真正放冷箭的人,将他严惩抵命,平息了这场风波。”
他的意思很简单,若是不杀李成义,那就在李家军里再寻个定罪的,这样不就是皆大欢喜了?
皇帝没有接话,只是转头看向别的臣子,他们也都是大同小异,差不多都要随便推出个替罪羊,平息荆国怒火。
陛下也知听不出什么有建树的话来,便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司徒晟。
最后,陛下独留他一人,让太子与其他臣子都退下去。
等剩下君臣二人的时候,皇帝问司徒晟:“爱卿当时也在,看这事,该如何结局?”
司徒晟并没有直接回道,而是想了想,说了段史书典故:“陛下当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典故。虞叔的宝玉被虞公看上,虞叔为了明哲保身,主动将那玉献给了虞公,可他的宝剑又被虞公看中,由此往复,虞叔看透了虞公的贪得无厌,便先发制人,起兵攻打了虞公……”
晋仁帝叹了口气:“爱卿是说,朕如今就是怀揣宝玉之人?”
其实也对,大晋地大物博,物产丰饶,美人岂止千万?
现在一个区区荆国使节,就敢在驿馆草菅人命,当街调戏良家妇人,口出狂言随意殴打大晋百姓。明日准备充分时,荆国虎狼之师就敢长驱直入,踏遍大晋山河。
一味忍让,固然可保国民一时安宁。可是荆国犬狼的贪婪不止,又怎会有长久的安宁?”
晋仁帝今天听了这么多的话,只有司徒晟所谈,触及了他心内的担忧。
这些日子来,那个叫苛察的狂妄嚣张,老皇帝也是看在眼中。
奈何大晋底子薄,没有可以依靠的良将,所以就算这边塞的土匪掀了窝子,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而现在,那些经历过负水惨败的臣子被吓破了胆,一提起与荆国为战,腿肚子都在发颤。一个个只想息事宁人。
这让本来也不想开战的陛下心里,反而颇不是滋味了。
他不禁感慨,当年那些让他有底气与荆国为战的骁勇将军和无畏臣子们,都到哪里去了?
万没想到,司徒晟这般年岁的年轻人,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着一股子别样的硬气。
可惜边关事大,如乱麻缠丝,让人难以下手。
老皇帝继续问:“爱卿讲了典故,可还是没说,眼前事该如何解决?他们说找个顶罪的,你看可行?”
司徒晟垂首道:“臣做了一本帐,想请陛下参阅!”
这书房里并没有留旁人,陛下便让司徒晟走到书桌跟前,将账本呈递上来。
等晋仁帝打开看时,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本统计近些年来,武举的人才之账!
司徒晟待陛下看了一会,才出声道:“陛下应该看出,在负水之战前,每年进京武举不下千人,力能抗鼎者不下二三十余人。几乎每年都能涌出日后为将为帅的佼佼者。可是负水之战后,每年武举人数递减,到了今年,只有不到百人,而且大多是父辈为将者,他们的儿孙出来,考取功名也不过为了日后入伍,接受父辈庇护,行个升迁方便。而且最近几年再无佼佼者……”
负水之战,是晋仁帝心里的一根刺,向来是不容人提的。
现在这个年轻臣子不知轻重提起,顿时让他脸色一沉。
可司徒晟恍如没有看到老皇帝变脸,继续坦然道:“为何近些年来武才减少?并非是我大晋子民体质衰弱,而是真正骁勇之人懒散了报国之心。陛下应该听说了,边境的自发抵抗荆国盗匪的义军连年壮大,再过不久,也许也要成为陛下之患。若是能招揽那些义士归我大晋,这才是大晋长治久安之道!臣以为,如今陛下最该忧患的,并非荆国黩武开战。而是我大晋子民已无尚武之心,像李家父子这样的骁勇老将,就是我大晋脊梁。怎么能为了讨得那些荆国人的欢心,就如此自抽脊梁?再次寒了尚武之人的报国心思?”
若是司徒晟空口说这些,只怕说出“负水之战”四个字,就该点燃老陛下的肝火,沉脸呵斥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了!
不过司徒晟倒是厉害,先甩出一本武举人才亏空严重的账目来,将晋仁帝发火的底气都给看没了。
而司徒晟这番妙计,却也是个妙人替他想出来的。
前些日子,他沉思着如何向陛下进言,振兴今年的武举时,楚琳琅一边帮他磨墨,一边顺口说道:“这治国不跟过日子一个道理?你跟个整日坐吃山空的公子哥说家里没有钱银了,他也没个数,不如拢一本帐,让他看看家底是怎么一点点掏空的,这才叫一目了然,触目惊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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